南山回到雪枪几人的房间,看到雪枪正毫无形象的躺在床上喘气,看着南山进来,围着人转了一圈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看了个遍说,“还好,没受什么大伤,不然那小子非得疯了不可。”
南山觉得一股凝滞气息淤塞在胸口,想说话都显得很是费力,抽动嘴角笑了一下算是做了回答。
雪枪这才看出一点不对,立刻道,“你别生气他今天早上搞的那些事情,我劝过了,但是你要是看到他早上知道你不见的时候的样子就知道劝不了,他是真的很在乎你,别因为这点事情伤了你们的感情。”
南山叹口气说,“我如果回来晚了一点,就有一个人被杀了,这也叫这点事情吗,而且,柳宁楠和袁庆中已经残废了。”
雪枪知道这件事和南山的认知存在很大的不同,但这确实是南山若要和封修远在一起需要接受的,在封修远心中除了南山这个被他接受的算是平民里的异数,其他的人在他心中简直是蝼蚁一般,甚至他对蝼蚁都可能有一星半点的怜惜,对这些人却只有表面的礼貌与教养,一遇到紧急情况,他们的命完全不会被封修远放在眼里。
南山似乎也知道这一点,她挥了挥手坐在椅子上,“算了,这些事情容后再说吧,我们先说点重要的。”南山把自己怎么发现熙和的隐藏身份,怎么被抓到山林中又怎么脱险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道,“我觉得熙和的身份有些特殊,不知道是哪里的人,封修远正在审她,或者一会就有分晓。”
雪枪脸色变幻莫测,不知道该说南山识时务还是太愚蠢,这么好的进入封修远的世界共同利益的机会就让她拱手让出了,而且熙和是那么懂得心机手段与男子心态的人,单独放她和封修远待在一起,南山就放心?
南山似乎完全没想到这点,道,“但是救我那个人没有看到是谁,这是很值得奇怪的一点,他为什么救了我不愿意见我呢。”
雪枪抽了抽嘴角,打着哈哈把事情抹了过去道,“你累了整整一个晚上了,要不要睡一会?封修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来,不用在这儿干等,而且柳荫班的人跟我们应当是要分道扬镳了——”突然,又什么东西扣动窗棂的声音响起,南山吓了一跳,她现在还是处在杯弓蛇影的状态,立刻把头转过去道,“是什么?”
雪枪推开窗户,看到一只浑身翠绿的小鸟,笑道,“是我用来传递消息的鸟,不用害怕。”他从翠鸟身上解下一个竹筒,打开里面的纸条仔细的看了起来,而后脸色越来越沉。
南山皱眉道,“怎么了?”那小鸟很是乖巧,静静站在窗棂上歪着头看着走过来的南山,也不怕人,鲜红的小嘴还轻轻啄了一下南山伸过来揉它头发的手。
雪枪冷笑一声,“看起来,我们还是要和这个柳荫班一起同行了。”
南山眨了两下眼睛,没有明白雪枪是什么意思,雪枪把纸条给南山看,淡淡道,“十年前开州发生了一场重大的抢劫军饷案子,整个运输队伍都被劫匪杀了,无一幸免,而丢失的那一批军饷道现在都没有找到,那件大案的主犯是五个人。”
南山迅速的明白了雪枪的暗示道,“你的意思是,这个案子是柳荫班的人做的,不是,是柳荫班有骰子的五个人做的,他们每个人拿着一个骰子,是他们犯罪的证据或者是财富的存储地址,因此,没有人敢离开柳荫班,哪怕被暗杀威胁也要留在柳荫班中。”
雪枪点头道,“当年出现这个案子的时候是我们师傅去侦破的,没有结果但是我从中知道的很多内情,对这些人的体貌身形也有了大致的了解,今天早上封修远把这些人聚在一起的时候,我突然觉得柳宁楠和那个案件的首犯如此之像,难怪他要坐视柳荫班中的成员接二连三的被杀,他在意的根本就不是人命,而是要把骰子更多的握在自己手中。”
南山也点头道,“这个戏班子这么病态,原来是因为初始就藏着这么大的秘密,他们死活不愿意与官府接触的原因也找到了,但是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处理他们的呢,你可以把附近的官府叫来把他们一网打尽。”
雪枪摇摇头道,“不能这样行事,还是等封修远回来我们一起商量。”
这时,房间的门被推开了,仓绫一脸疲惫的走了进来,看起来善后耗费了他不小的力气,他看了二人一眼说,“受伤的人都照顾好了,但很奇怪他们既没说要报官也没说要走,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南山冷哼一声,报官是不可能报官的,走,熙和没走他们敢离开吗,凭着熙和的本领必定已经知道了这个戏班子是多年前的犯案首脑,否则又怎么会选择这样一个戏班侵入,现在熙和和封修远待在一起,他们如何敢走。
南山长长出一口气,觉得一股难掩的疲惫涌上心头,困意弥漫像是马上就要倒下一样,雪枪看着南山的眼神有一点心疼,而她转身坐回位置,突然像想起来什么一样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下仓绫。
刚刚救她的人是仓绫吗,但是仓绫为什么不出声呢,还是,他也有什么难言之隐?
南山垂下头,默默沉思,不知不觉就陷入一种昏睡的状态,雪枪和仓绫似乎看出了她的疲惫,也不做声,让南山低着头静静休息。
等到南山再次一个激灵睁开眼睛,封修远已经坐在了她身边,正定定的看着桌上的一个茶杯,好像上面的花纹是鬼斧神工一样,南山揉了揉眼睛,发现雪枪和仓绫都在房间中,但视线很巧妙的避开了南山和封修远坐的地方,不由得心里暗骂一句,脸上仍是脾气很好的道,“问完了?有什么收获?”
南山只是搭讪的随口一问,就看到封修远的脸色迅速的变化,沉郁之情从上到下显示出来,封修远摆出一副为难脸色道,“这件事不能告诉你详细的,但是我保证是为了你的安全,你——”
南山脸色不变,心中却有种小小的酸痛,明明已经知道封修远的很多事情自己还没有资格参与,但当他说出这样的话的时候,南山还是觉得舞弊难受。
封修远看出南山的表情变化,立刻道,“你若是想知道——”
南山摇头道,“不用说,等到你觉得应该告诉我的时候我就会知道的。”她阻止了封修远,用的理由和那天阻止仓绫的一样,但只有南山自己知道,当时拒绝仓绫,心中有着一种一往无前的天真和坚定,但现在阻止封修远,只剩下苦涩和自知之明了。
我并不是和他一个世界的人,这个之前只是偶尔出现在南山心里的念头如今却明晃晃的在南山面前招摇过市,让她想捂住心口蹲下来缓解一下。
但南山的面色还是波澜不惊无比沉着,她倒了一杯水,缓缓的啜了两口,既是漱口,也是缓解难言的心痛,等到觉得自己能够将话语说通顺了,南山才开口道,“这个柳荫班的事情你应该也知道了吧,你打算怎么处理?”
封修远思考了一会,雪枪告诉他这个戏班子中的有人曾经是当年军饷一案的主犯的时候,他确实是想过把这件事就这么放过去然后几人迅速离开,封修远出现在这儿的消息泄露出去对谁都不是好事,而且其实这些真正的犯人在互相折磨之中已经死的差不多了,但雪枪看着南山低着头瞌睡的侧影道,“你若是还想维持和她的关系,就多从她的角度想一想,离京都越来越近,不要还没到京都,你们之间的矛盾就无法弥合了。”
因此,封修远仔细思索了又思索,才找出一个能够多方面周全的决定,“我们把他们困在寺庙里,通知最近的官府来捉拿他们,但是我们不能出现在这个地方,等他们被抓走了以后再离开也可以。”
南山偏头想了一会道,“不错,但是熙和怎么办,而且这些人都知道我们的长相做的事情,就这么消失了他们不会说吗,那我们的身份还是很危险。”
封修远淡淡道,“我们只要离开这个地方没有被他们抓住现行就可以了,况且他们是犯人,说的话哪里有人会信。”
南山起身道,“你说的也对——”她突然捂着头看向封修远,眼神里有些茫然,“我好困怎么回事?”
封修远伸手把她抱在怀里,温柔的说,“你是太累了,休息吧,剩下的事情我来解决。”
等到南山睡熟,封修远才把人放进马车里,叮嘱雪枪道,“好好看着她。”
雪枪叹口气,“又下药,你再下药下去她都该免疫了。”
封修远无奈苦笑道,“我这也是,没有办法。”
封修远提着长剑回到寺庙。很快,里面传出痛苦的尖叫和嘶吼声,又逐渐恢复平静,而一场大火染红了天际,雪枪看了看,开始驱动马车缓缓向前走。
仓绫蹲在马车上看寺庙里一副地狱一样的景象,轻声说,“他是这样的人,你也喜欢他吗。”
风吹过,无人回答,南山沉沉睡在车里,像是一个被谁放在心头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