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疆艰苦,时日流逝迅速,转眼间,南山到了军营就已经有一个月有余,本就该暖和起来的时日却又遇上倒春寒,南山被冷的瑟瑟发抖,但边疆环境艰苦,若不是封修远刻意,南山从不骄纵,因此也花了封修远许多时候才发现南山冷的不轻,立刻在主账中加了暖炉。
南山自然意识到封修远现下的体贴,虽说有些松动,但对封修远曾经做下的事情依旧是无法原谅,二人之间不再像之前那样相敬如宾,倒是时常斗嘴吵架,更加生动了几分。
这天,南山正抱着暖炉裹在狐裘里看书,有人一掀帘子走了进来,却是闻折柳,看着南山训斥道,“年纪轻轻,如此不济事,躲在这里有什么出息,出来,跟我去练兵。”
南山吓了一跳,她哪里会练兵,当即就要拒绝,闻王道,“今日阅兵,封修远带来的这批兵马和望京出来的人马马上就要上前线了,你应当去。”
南山这才想起来封修远确实说过有关于阅兵劳军的事情,点点头,拿起狐裘出去,她现在出门也实在懒得收拾那些繁复的发饰,主要是在边疆梳洗不便,那些财物又怕丢,一席狐裘足够表明身份,而南山答应封修远不再消极抵抗之后,与副将和士兵的关系都缓和不少,至少不再像之前那样相看两相厌了。
掀开帘子,一股春风就直直吹过来,把南山吹的差点倒仰两步,南山迎着料峭的春风往前面走了几步,实在觉得难以成行,又退了回去道,“不成,风实在是太大了,我有些受不了。”
封修远正练兵,迎着风声一步一步,手中寒光顿挫,显得无比认真,南山往后缩了缩,非常坦然的做一个四体不勤的拖后腿之人。
闻折柳站在南山身边看了一会,没发现什么问题,看着南山顶着风无比缓慢的走过来,脸上露出一点鄙夷的神色道,“好不容易愿意出来一次,像要吃了你似的。”
南山回头看了看仓绫,仓绫在风中稳的像一棵树,除了身上的衣服被吹的呼呼作响,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动弹的地方,刚张嘴就喝了一嘴巴的风,还没来得及说话,闻折柳又补了一句,“不和封修远闹那小别扭了?”
南山白了闻折柳一眼,顿时对这个为老不尊的人的印象再次回到原点,“我哪里有资格和封修远闹什么别扭。”这话说的轻,也不知道闻折柳听见没有。
她和封修远相敬如宾了这么久,这还是第一次她主动愿意走出那个将军帐篷来看一看,不算每日定时与众将晚餐,白日里南山就像不存在一样,漠北民风剽悍,早就有流言蜚语传到南山耳中,南山觉得自己若不出来走一遭,在这边疆的军民心里她都要变成祸国的妖精了。
她叹了口气想,自己好像从什么时候起就和这么狼狈的概念分不开了一样,虽说这段时间也努力想改变这些人对自己的看法,然而先入为主的印象改变起来艰难极了,要说适应还是元鸣金快速,就在南山对他说出那么一席话之后,元鸣金对南山可以说是肝脑涂地,对她的态度有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南山一边想一边笑,她裹着这么一席雪白的斗篷,风帽带的高高的,就露出一张巴掌大的雪白的脸,一看就和这边疆粗手大脚的女子有种明显不同,渐渐的也有士兵注意到南山,虽说手下的操练不曾松懈,但挤眉弄眼却多了起来。
封修远练兵无比认真,几个鞭子下去把人抽老实了,这才抬头看向南山,神情不动上来替南山理了理帽子上的狐狸毛道,“怎么这个时候出来了?风大,想我也用不着来接。”
南山内心翻白眼,心想你还真是配合的很,我什么时候想你了?但是既然答应了别人,再矫情也不是纳那么回事,她扬起一半嘴角道,“王爷今日心情还好?”
封修远也知道南山是被闻折柳拉出来看阅兵的,最近几日南山的心情好不容易好了些许,本来打算让南山来参加的封修远一时心软,想让南山不受在苦寒在帐子里待着,没想到还是被闻折柳捞出来了,想着他看了闻折柳一眼,没什么情绪的道,“走吧,阅兵马上开始,给你找个避风的地方。”
大漠阅兵自然简陋,且众多士兵都是准备好马革裹尸,光说气势就与常时不同,她站在演武台一侧的栏杆上,看着封修远带领着下面的士兵横刀立马,不由得在心里叹道,难怪他想来这种地方,沙场点兵,醉里看剑,这才是他的人生,在京都那座繁华的绣笼里腐败,实在是过于可惜了。
南山正在看着,身边传来一声轻笑,“王妃今日心情倒好,出来看阅兵?”
南山回头一看,便是整个军中最会虚与委蛇的谷成双。
谷成双给南山的感觉像一只狐狸,又像一只花豹,总归是那种本身威慑力不大但却很会背后下手的动物,他对仓绫的蔑视也让南山有了看他不顺眼的理由,淡淡道,“军师不去阅兵?”
谷成双道,“在下可是一届书生,文弱极了,哪里能够下去阅兵,不过这接下来就是烽火连天要去边疆了,王妃自然是在这望京城中高枕无忧,王爷就诸多险情不知其可了。”
南山没什么反应,“军师有话直说。”
谷成双道,“王妃若是愿意跟随我们到前线,必然能够稳定军心,帮助王爷凯旋。”
南山微微皱起眉,不知道谷成双来跟她说这件事是什么意思,去不去都是封修远决定,南山自己并没有决定权,况且前线危险又紧急,南山一介女子,到前线真的方便吗。
突然,南山反应过来,什么一介女子,这一自低自贬的话也出现在南山口中?南山本身就是作为女子不比男人差的典范,虽然不明白谷成双找她说这些事是为了什么,南山道,“国事为大,若有我能做的,请军师不比客气,直接交代,我也想早日结束战争,还天下一个太平。”
下面的阅兵已经进行到尾声,封修远率领着骑兵朝天上射箭,密密麻麻的箭雨携着游龙一样的气势划破天际,南山静静看着,等待着谷成双的下一句话。
然而等南山回过头才发现,谷成双消失了?这个人来去无踪,就是为了和自己说这么一句话吗。
封修远朝着她走过来,额头上遍布汗水,南山顺势接过他的头盔,没想到自己能接的这么自然,也愣了一下,封修远已经开始擦汗,回头看着南山道,“还不走?”
南山跟上,封修远一身铁甲叮叮当当,南山跟在后面,迎着无数士兵的目光回到大帐,封修远坐下洗脸,帐里炉火点的足,南山心想他在外面已经很热,温度再高会烧心,就想灭掉两个,封修远却直接把盔甲脱掉,又脱下汗湿的外衫,等到他脱的舒服,连胸膛和脊背都已经若隐若现。
南山被他这么自然而流畅的动作惊住,顿时话也说不出口,封修远脱的顺手,懒洋洋倚在虎皮榻上道,“有什么话,说吧。”
南山还思考了一下自己刚才到底想说什么,就见封修远道,“谷成双找你了,肯定跟你说了些什么,你不要放在心里想,告诉我,那人说话十句有八句都听不得,就算有些什么难听的,也不要放在心上。”
南山这才道,“不知你要去前线,是否打算带我去?”
封修远看她一眼,用“你怎么会问这样愚蠢的问题”的神情道,“带你去添麻烦吗?”
南山啧了一声,虽然也知道这个答案,却怎么都不舒服,“谷成双说我若是去前线了好些,但是我也觉得会给你添麻烦,还是在望京等你回来吧。”
封修远道,“你要是想去前线也可以,仓绫交给我处置。”
南山立时警惕起来,“不,我不去,仓绫也不交给你。”
封修远的语气低沉,南山知道他已经有些不高兴了,“你就这么在意仓绫,哪怕我在前线战死你也不想看着?就为了他的安全?”封修远笑出声来,似乎有些自嘲道,“我问这些做什么呢,是不是我碍着你们两个了?”
南山被惊的目瞪口呆,不知道封修远这神奇的逻辑是怎么来的,不由得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仓绫现在跟着我,把他交给你会有什么下场我猜不到吗?仓绫之前被折磨成什么样子?他若是奸细也就罢了,他分明不是,你找人麻烦也有个限度,别动不动发疯。”
没想到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刺激的封修远眼睛都红了,站起身道,“若我要你现在就把他交给我处置呢?”
南山横他一眼,“我自然不交,你当如何?”
封修远起身度了两步,像是气的无处可寻,转了两圈道,“好,你最好盼着我死在前线,才好放你和他双宿双飞!”
南山这下也是被气着了,站起身道,“你若是看不惯我就说,自然有人替你出气,何苦咒自己死,我担当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