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修远和南山再次回到州府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进门之前,南山看到封修远对着周围暗处做了几个简单的手势,她知道封修远必然是有自己的安排,也不过问,进了房间又拿出下午夏文侯送来的卷宗反复看。
夏文侯的笔录做的详尽周到,没有什么疏漏,而证人们的口供也可以形成证据链闭合,封修远走进来,看到南山还在看,不由得问道,“你还是没想明白为什么公主和证人的口供会有这么大的差异吗。”
南山把卷宗递到封修远手中,“我想的是,假如公主说的是假话,那她说假话的目的是什么呢,无论如何,她都是受害者,说出实话,也没有人能苛责她,现在两方言论冲突,夏文侯的方式是取信于人数多的一方,但我觉得公主的口供也是需要重视的。”
封修远翻了两页卷宗,对这些复杂的名录不是很感兴趣,“也许她没有说谎,她被吓着了,所以她把她看到的东西说了出来。”
南山还是摇头,“目前有的案例里,没有受到惊吓出现这么大的回忆异常的,而且公主思路清晰,虽然情绪有些激动,但是能记得清楚的她都说了,说不清楚的也没有强行解答,这是幻想症的患者做不到的,他们总是会编造出一套完整的故事,不会存在这么大的漏洞。”
封修远叹口气道,“那你是怎么想的呢。”
南山晃了晃脖子,觉得奔波一天很是疲惫了,封修远自然的上前给她按了按肩膀,觉得南山的肩颈无比僵硬,“你可得注意一下姿势了,不能随便窝在什么地方都睡觉。”
南山有点习以为常的享受封修远的按摩,“我还是在想案件的目的,不管这个案子有多么离奇,两方证人的口供有多么不对应,太子殿下被杀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要在赣州最豪华的酒楼被杀呢,他分明是在儋州停留,是什么人把他叫到儋州去的。”
封修远感受着手下的肌肉一点一点放松下来,“不是他去找的公主和崔志豪吗。”
南山摇头,“先不说太子怎么知道公主在什么地方,就说在公主记忆中见面的地方是荒村,而他死的地方是酒楼,要我说还是公主的记忆更符合逻辑,公主要逃婚,怎么会在这么明显的地方和太子见面——”南山言语到此,突然愣住,眼睛微微放大,伸手把封修远的手从背上抓了下来,“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
封修远任凭她拉着自己的手拽到面前来,看到南山本来很是疲惫的眼睛里布满了光彩,“公主没有撒谎,但证人看到的也是真的,要同时满足这一点的条件有一个。”
封修远没有明白南山的意思,“什么?”
南山像是奇怪封修远为什么还不明白,有些着急的握紧了封修远的手,“时间啊,我们都忽略了太子死去的真实时间,我们被两方的口供误导了,酒楼里的目击证人认为太子是在酒楼死的,公主认为太子是在和自己见面后死的,二者可能都对啊,太子的案子,可能是一个二次移尸案!”
封修远有一点点明白了,但还是不敢相信,“可是很多人看到太子走进酒楼——”
南山直接跳起来打了封修远一下,“你怎么这么不开窍,说是二次移尸,没有说太子真的就死了啊,比如说他在和公主见面的时候还活着,只是晕过去了,公主受惊之下以为他死了,又或者她根本看到的不是太子的尸体,而是人群中一个穿着太子衣服的死人呢,太子和公主分开之后来到酒楼,就被杀了,这样就能满足条件了!”
南山激动的继续讲,“就算太子真的在那天晚上死了,但还是有能力完成酒楼的现场的,只是更加麻烦一些,这不重要,调查之后总会发现的,重要的是,两方都没有说谎,是时间的问题!”
封修远的手被南山握着,温暖的触感从手心一直传到心里,封修远虽然已经竭尽全力将经历集中在案情上,但还是忍不住分心,“也就是说,太子在酒楼的死亡时间,和公主看到的太子死亡时间,至少差了一天。”
南山点头,“就是这样,但是公主和酒楼的证人都先入为主的认为自己看到的才是太子死去的时间,而实际上这两个时间差了一天,且公主的证词被他们直接判断为不可信,才造成这么大的误解。”
封修远点头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呢。”
南山弯了弯眼角,“去太子和公主见面的地方看一看,还有,找出幕后之人的目的。”
封修远道,“怎么又绕回目的了。”
南山坐在桌子前点了点杯子,“你别忘了,崔志豪说公主的完璧之身不是他破的,公主却这么肯定就是他,按照常理,二人之间一定有一个人在说谎,但分析过太子死亡的内情之后,你还会这么觉得吗。”
封修远坐在桌前倒水,“你的意思是,他们两个仍是都没有说谎?”
南山点头,“当时我问崔志豪这件事还有没有结束就是这个意思,无论是让公主非完璧,还是杀了太子,这幕后都明显有一个第三势力在参与,但这个势力的目的是什么呢,是东瑾人还是我朝人?他们接下来要做什么?必须把这些问题找到,才能破了太子被杀的案子。”
封修远基本同意,“但你说的也太遥远了,这么大的方向,总得有一个小的落脚点吧。”他脑中灵光一闪道,“你的意思是,你怀疑纳木家族?”
南山点头,“这也是一个可能,纳木家族在东瑾势力深厚,功高盖主,或者有些什么自己的考量也说不定,虽然楚君浩说他已经担任了家主他的爷爷退居二线,但是楚君浩现在死了,在纳木家族眼中下落不明,自然需要一个人来主事,这个人是他爷爷无疑,而这个人在楚君浩的口中是雷厉风行,手段狠毒的形象,做出刺杀太子的事情,也并不奇怪。”
封修远道,“所以你和那个纳木家族的暗线联系?是想将计就计?”
南山点头,回想起那个手中有明显的茧子的小兵,他的真实身份必然不是一个跟随和亲使团看守大营的,而此次来到赣州的也绝对不止他一个纳木家族的人,“他说有任务,我想知道知道是什么任务。”
封修远皱眉,虽然理解南山的考量,但是并不赞成这个计划,“可是他们的家族联系方式我们完全不懂,你这样太冒险了。”
南山笑着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现在做什么都是在冒险,不成功便成仁。”
封修远道,“你打算怎么下手?”
南山眨了下眼睛,“过两天就是中秋节,这可是我朝和东瑾共同的节日,无论如何东瑾来使都不会在窝在大营里的,两方怎么都会聚在一起庆祝一番,而人多起来,事情就好办了。”
封修远看南山狡黠的像狐狸一样,不由得叹了口气,算是同意了。
中秋节,是一年到中最重要的节日,无数人能回家的回家,不能回家的也要在当地庆祝佳节,阖家团圆和千里婵娟,永远是对人最美好的祝福。
而南山的估计果然没错,还有三天才到中秋节,但赣州州府已经费劲心力的装扮了起来,南山翌日起来,看到到处都是红绸彩带,还以为自己穿越了。
封修远站在门边看她,觉得南山似乎心情还不错,不由得出言打击道,“今天是第一天了。”
南山白了他一眼,封修远凑上前笑了笑,“今天打算去哪儿?”
南山道,“去公主见到太子的地方看看,夏文侯不相信公主的口供,应当也没有人去破坏现场,正好,我们去研究一下。”
夏文侯从旁边的小路急匆匆的上来,看到南山和封修远,立刻上来打招呼道,“二位早上好。”
南山笑着回礼,“大人早,这么早就开始公务了?”
夏文侯很是亲切的抱怨道,“几天之后中秋节,丞相大人一定要我们邀请东瑾来使一起过节,这不是正在准备菜谱和宾客名单。”
南山惊讶的笑道,“这样的事情也是夏大人负责吗,夏大人真是能者多劳啊。”
夏文侯苦笑道,“丞相大人带来的官员不多,能够悲痛他这么使唤的拢共就只有我一个,其他的都是他的心腹,不知道在做些什么呢——”他好像发现自己的失言,笑了笑道,“没有其他的事情,我就先走了。”
南山看着夏文侯离开的背影,“唐仝带来的心腹,都在做什么?”
封修远摇摇头,“唐仝这人老谋深算,他的目的是大部分人都猜不到的。”
南山摇头道,“算了,我们去看现场吧。”
而在那个所谓的荒村中,南山见到了破庙里无比杂乱的脚印和打斗的痕迹,看起来信息量很大,但经过这么长时间的风吹日晒,早已经不成样子,南山仔细转了两圈,也没有发现什么能够揭示在这里埋伏太子和公主几人的人的身份的信息。
“嗯?”南山在地上看见一颗珠子,拿起来仔细看了看,发现这是一个被踩碎了一半的鲜红的珠子,半面已经是粉状,看不出什么材质。
南山把珠子递给封修远装起来,“公主的首饰吗?”
封修远看了看,发现确实很像女孩子的装饰品,“不太清楚,拿回去看看。”
南山又转了两圈,除了脚印痕迹之外没看出什么线索,也没有看到公主说的,发现太子殿下躺着死去的痕迹,估计是时间太久已消失了,南山叹了口气说,“这不能作为证据啊,这说是有人埋伏太子也行,说是过路的商人在这里住了一夜也行,毫无说服力。”
封修远道,“也许早点来还能看到更多痕迹。”
南山摇头无奈道,“现在只能再找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