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绫的回应来的很快,看来纳木家族在大周的情报系统仍然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对这个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家乡特使表达了非一般的尊重,虽然其中也夹杂了许多问题,但他们对纳木家族的忠诚却仍是不可磨灭的。
南山接到传回来的信件都诧异了,捧着信纸像是捧着众多纳木家族的暗子拳拳之心,又想到在东瑾本家,其实他们早就已经被放弃,不由得有些心酸。
“不知道纳木家族是怎么训练暗卫的,都消失了这么久竟然还如此忠诚,真是让人觉得诧异,若是我在异国他乡待了这么久,指示又久久不来,也会担心一下自己被抛弃了吧。”南山看着仓绫走远的背影,对封修远低声说。
封修远却不说话,世家望族训练影卫的方法无非就是那些,也没有什么新鲜的,纳木家族虽然在东瑾,估计也与封修远自己知道的相差无几,皇室中训练暗卫的忠诚是用鲜血和代价硬生生的刻在暗卫的骨子里的,与其说不愿背叛,不如说在潜意识里他们都不敢去考虑背叛带来的后果,但这样的事情自然不能让南山知道,不如让她沉浸在忠诚于信仰的赞歌里好了。
封修远打开信件看了一看,其实信件送来之后仓绫必然是看过的,若是有什么好消息,自然会先告诉两人,但他直接被信件都送了过来,封修远尚未打开,就知道情况不妙。
果然,信件中关于睿王的现状只有八个字,“烈火烹油,生死不知。”
这几个字虽然可以有多种理解方式,但他们这些做暗线的间谍传递信息必然是最为精准而无错误的,因此字面意思就是对方想表达的意思,烈火烹油是正常的,现在大周的每一片土地都知道睿王的盛宠,但生死未知,透露出的不详将烈火烹油几个字也显出了几分血色。
睿王已经是连在京都的做间谍的人都不知道生死情况的地步了,难道已经被软禁或者处决了?南山也把信件快速的浏览了一遍,看着封修远的表情逐渐变得像雕像一样坚硬,不敢说话。
封修远思考了良久,把信件扔到一边说,“我爹目前不会死,陛下就算要暗地里处决我爹,也要考虑一下我家的族脉宗系,他现在还在丞相的压制之下,不敢做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
南山看封修远如此笃定,觉得内心放松了一点,松了一口气把信件拿起来又读了读道,“公函上也说为睿王贺寿的宴席会办的很大,至少在宴席开始之前睿王是必定不会出事的,难道宴席上宴席的主人公都不出场吗,也太奇怪了。”
封修远点头,“但是我爹的情况应当也不是很好,具体出了什么事情我估计什么人都打探不到,京都这一趟看起来是不走也得走了。”
南山看封修远下定决心要回京都,也点头道,“我也觉得你还是回去吧,虽然回去之后可能是龙潭虎穴,但也比待在这里担惊受怕的好。”
封修远看向南山,目光灼灼,里面似乎含了无数情谊,但又转瞬而逝无法捉摸,“你跟不跟我走?”
南山直接毫不犹豫的点头,“我自然是要跟你回去的。”
封修远本来内心还有一些忐忑,但见南山如此坚决,不由得觉得心口一块大石头移了位置,虽然接下来的情况都十分凶险,但只要南山在,封修远就觉得内心十分安定。
二人早就心意相通,虽然从来没有在明面上说出来,但情义无双已经是你知我知的事情,因此也没有在去不去的事情上多加讨论,封修远只是想了想说,“你跟我回去,那你的怀安县怎么办?”毕竟怀安是南山的命根一样,就这么抛下来,封修远担心南山无法接受,未来想起来会后悔。
南山却像是已经思考过无数次一样说,“关于怀安县的去路我已经想了很久了,谈一凡谈大人是个良才,崔怀安县上下也掌握的十分清晰,将怀安交给他我很放心,我本来就是一个假冒的县令是注定做不了多久的,还有,我做官就是为了查清当年沧江水患之事,如今到了 京都,自然是离真相更近了,孰轻孰重我自然清楚。”
“况且——”南山停顿片刻看着封修远说,“你说京都如此危险,我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去那个地方。”
于是讨论这就结束了,二人已经开始商讨带什么东西和怎么样才能避开耳目到大京都,南山连离开怀安的次数都很少,这方面只能听封修远说,听封修远把大概想法说了一说,南山道,“我们不把雪枪和仓绫带上吗。”
封修远诧异的瞪大眼睛,对南山这个想法很是惊讶,“带上雪枪,没到京都所有皇室贵族都知道我们回去了,带上仓绫,连东瑾的间谍都知道我们回去了,还有什么人需要通知吗?带他们我不如直接骑个马杀回去的简单。”
南山摇摇头道,“但是我们现在离开总是要告诉他们的。难道两个人活生生的消失了他们会不知道吗,到时候还是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封修远觉得南山说的也有道理,但是带着这两个人他实在是有些不放心,南山道,“不如这样吧,我们去找这两个人谈一谈,看能不能让他们不要把我们的行踪透露出去,就当是帮我们一个忙了。”
封修远不明白南山为什么对人性总是这么充满希望,他苦笑一下说,“仓绫还有可能毕竟他和纳木家族已经等于没有关系,但雪枪是陛下身边的暗卫,在控鹤府的地位都很高,我觉得我说服不了他。”
此时,一个轻佻又散漫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说服不说服的了,总要试一试吧,尝试都不尝试一下,总让我觉得我不是个霸王,就是个夜叉。”
南山和封修远对视一眼,封修远摇摇头意思是他轻功太高了我听不到他的声音,南山诧异,封修远的武功在他心中已经是到了一定的程度了,没想到却连雪枪的脚步声都听不出来,看来这个雪枪的实力非常不容小觑。
雪枪推开门大摇大摆的走进来,把里面如临大敌的两个人上下看了一遍,幽幽道,“都这么看着我干什么,你们说话的声音太大了,不是我故意要听,走到门边就听见了,我还以为小王爷和你要私奔,结果却是要自投罗网去了?”
封修远皱眉,态度不是很好的说,“有话快说不要在这里拐弯抹角的。”
雪枪大咧咧的坐在椅子上说,“你们想偷偷摸摸的回去是不可能的,小王爷,我也不怕告诉你,现在怀安上下都是陛下的眼线,你稍微一动,中午吃的什么,陛下想知道都能知道,你若是真想回去,不如直接发个信号,自然有八抬大轿来接您回去,何必搞这些暗度陈仓,像做贼一样。”
封修远脸色难看,“那你也告诉我一句实话,陛下这么监视我,是不是已经要对我们家下手了?”
雪枪噗嗤一下笑出声道,“小王爷说这话可真是见外,您难道不是陛下那一家的?陛下对你们家下手,不是对自己下手吗?陛下的处境艰难,小王爷和他从小一起长大,很多时候应当多多体谅才对。”
封修远语气冷硬的道,“陛下千金之躯,哪里轮得到我体量陛下。”
雪枪无可奈何的摆摆手,“唉,出去待了两年,真的是生分了,别说是陛下,就是对我都没有一句实话了,我们以前可是一起玩到大的啊,小王爷,就算现在看不上我们了,也不用这么让人伤心吧。”
南山看雪枪不知不觉就要把话题转到对封修远不利的地方去,立刻道,“你说的这些都是后话,再生疏的兄弟情义都能够再次培养,但封修远的父亲要是出了问题,那真的是再好的兄弟情义都没有了,我们必须回去,你能不能不告诉陛下他们?”
雪枪道,“这个事情不是我能决定的,我说了怀安还有眼线,但是从我这里不告诉他,是可以的,毕竟小王爷和我从小关系也很好,我就装作看不到就行了,但是小王爷也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封修远皱眉道,“什么?”
雪枪仍是小的没心没肺的样子,“你得让我跟着啊,不管你信是不信,陛下让我跟着你真的是为了你的安全,你不知道,现在京都情况不比两年前,你又在赣州公开露了面,多少人的视线都在你身上,你的一举一动真的是有无数人都在操心啊。”
封修远闭了下眼睛,觉得无边无际的黑暗闷头像自己压了过来,那曾经拼命逃离的生活,现在又大张旗鼓的回来了,甚至,自己还要以主动的姿态投身其中,而后沉溺下去。
手指被轻轻碰了一下,封修远睁开眼睛,看到南山明亮的眸子,正担心的看着他,突然心头一动,那又如何呢,至少现在,自己已经有了安定的锚和归家的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