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梦了无痕,徒留悸动。
宁衍醒了之后便躺在床上静静地的盯着天花板发呆。
陌生的房间……
想来也是宁澈领着他找到了安置的地方。
现在主要是修行之人记忆总是好过常人,又更何况梦里还是那样的场景,对于他这个上一世都没做过春梦的少年郎来说……
属实刺激了些。
直到现在不停在脑海中盘旋的,依旧是梦中的一幕幕,越发清晰,让他根本镇静不下来。
世人都说食髓知味,可他明明还没吃到呢,便开始疯狂惦念了起来。
“嘎吱——”
突兀的推门声,宁衍猛然一惊,连忙坐起身来。
看着门口抱着衣服站着不动的宁澈,一如梦中模样,只觉得顿时面红耳赤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
“等……等等。师尊……我……”
他慌乱的想掩盖某些痕迹,这才发现自己还是光着身子,联想梦里和一会要见的宁澈,宁衍瞬间脸红如煮,连带着呼吸声都有些急促,疯狂的想找着自己的衣物,却依旧比不过宁澈开门的速度。
宁衍有些后悔自己发什么呆,早点注意自己什么样不行吗?
这幅样子让师尊看见……
真是蠢死了,一头撞死得了。
“弟子……弟子没穿衣服。”
想来是宁澈给他安排的这间屋子,所以门栓也是没有锁的,宁澈直接就推门进来了,正好看见光着身子慌忙的抱着被子,宛如惊弓之鸟一般不知所措的模样属实将宁澈这样淡然的人,也露出一丝笑颜,弯着的眉眼,温柔如梦中一样。
宁衍的脸,更红了。
而且不争气的……又有了反应。
“阿衍醒了?怎么没有声音的都。”宁澈见他这副模样,有些好笑,怎么都觉得这个场景像极了他小时候在师尊和师兄们手下的日子,那副淡然的神情也带着几分松懈。“时辰还早,要不再睡会,我看你太累了,连续好几天没怎么休息好,衣物我就帮你脱下来了,顺便问问大师兄那有没有你能穿的睡衣,所以就先光着了,衣服都是我脱得,小孩子家家都是男人还怕什么?”
这话,当初也是四师姐也说过类似的。
毕竟在月无双眼里,自己和五师兄也一直都是那个比她还小,唯二两个需要照顾的孩子罢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扔琵琶扔出阴影了,明明可以直接将衣服扔进来的宁澈,犹豫片刻到底还是选择进屋亲手递给宁衍。
“花城主失踪,四师姐与魔修为伍,不知盘算。这次临沂之行恐怕不太平,天一亮我便同是大师兄出发,你年纪尚小就留在凌家吧。”
宁澈说的委婉柔和,可句句皆是保他之意。但是此时的宁衍根本没有心情管那这样有的没的,脑海里就只有宁澈那一句。
衣物我帮你脱下来了。
衣物我帮你脱下来了。
衣物我帮你……脱下来了。
衣服,是师尊……脱下来的……
看光了,师尊……我……
宁衍突然想到上一世听说过的凡间有一道菜,叫清蒸大闸蟹,蒸过煮熟的大闸蟹红若赤霞,而宁衍此时面红耳赤的样子就颇有上过蒸锅大闸蟹之态,越发的窘迫起来。
“等等师尊,弟子……弟子这个样子不太方便,师尊就别过来了,弟子马上就起来练剑……”宁衍开口的声音发哑,宛如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一般。咽了口口水,强压下悸动,让自己镇定了下来,红着脸偏过头不敢去看宁澈。“师尊把衣服给弟子放在那边的椅子上就行了。”
“练剑?”宁澈狐疑的将衣物放在了椅子上,偏着头一脸不解。
孩子傻了。
“嗯……对对对,弟子现在就起来练剑,师尊……”你是不是得先出去一下啊。
宁衍苦着脸,又窘迫的不敢离开被子,生怕被瞧出来什么心思一般。
不敢动,真的不敢动。
能怎么办呢……
他好像真的对那个人,起了欲望,动了心思。
在修真界,可以说,男人同男人之间养个炉鼎在身边。可师徒的话,就是欺师灭祖,罔顾人伦,天理不容。哪怕苏柳有话放在那里,真的出了什么事他也能抗一半。
宁衍不在乎别人怎么看自己,他上一世魔尊都做了,该杀的不该杀的也都杀了。他从来不在乎别人怎么看自己。
可他们怎么看宁子凝呢。
宁子凝呢,怎么看他呢。
而且他现在,在他眼里不过是个孩子。
子凝啊……
宁衍有些懊恼的将头埋在膝间被子中,他不敢确认,师尊知道了这样的心思,还会收他为徒吗,会讨厌他吗,会抛弃他吗,会不要他吗。
就像梦里,他娘那样,讨厌他,不要他,把他卖去奴市,把他抛弃……
宁澈看他的眼神,太干净了,干净到让他觉得他哪怕在梦里的占有都是罪恶。
“时辰尚早练什么剑?脑子还在吗?”宁澈有些哭笑不得,也不知道该说这少年当真刻苦,还是该说这少年睡久了人都变得呆傻了。“现在入夜,你还可以多睡一会,饿吗,饿的话我去厨房给你倒腾点吃的。”
“饿。”宁衍应声抬头,瞬间从懊恼中醒了过来,猛的点头。
现在不管是什么,只要是能支开宁澈的,随便什么理由都可以,这样他就可以有足够的时间收拾残局。
“好,那我去给你拿着东西过来。”
随着宁澈带上门,离开屋子,宁衍才勉强镇静下来,心中难免有些失落,可更多的是庆幸,庆幸宁澈没发现他的小心思,也没看到他的丑态。
换上了那套师尊留在椅子上的睡衣,宛如烫手山芋一般将被子迅速丢在床底,动作一气呵成,过程熟练的让人心疼,掩盖一切作案现场。
现在就只有一个问题了,就是师尊回来他应该怎么跟师尊解释被子去哪了。他也许真的是最憋屈的一个魔尊了。
上一世枉死就算了,这一世更实在越过越回去了,丢个被子还得想怎么解释。
殊不知宁澈去的快,回来的也快,快到宁衍回头的瞬间就看见一脸疑惑的师尊端着点心盘子,站在门口看着他藏被子,当场就被抓了个现行。
宁衍吐血的心都有了。
“那什么师尊,被子脏了……我……”
宁澈皱着眉,沉默许久之后终是恍然大悟一般的点了点头。
“只有点心了,对付吃些吧,挺甜的。一会我在给你换一床过来吧。”
宁衍也不知道他是想到了什么,这么荒唐的理由竟然也真的就信了。但总归没有深究就好的。
见宁子凝不疑有他,宁衍这才长舒口气,有惊无险的接过宁澈手中的盘子,折腾了两宿一天,宁衍毕竟修为尚浅还没辟谷,也属实有些饿坏了。
但还是偏头看了一眼宁澈,见宁澈点头,这才端在了一旁的桌子上,吃了起来。
糕点的味道不知为何,很是古怪,并不是不好吃,只是总觉得让人有些熟悉,可偏偏宁衍又想不起来自己在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点心,毕竟重生以来,他除了辟谷丹,就是宁澈的咸甜酱醋都不对味道的黑暗料理。
但又实在想不起来,只好作罢。
偏头想问宁澈吃不吃的时候,见他想事情的出神,宁衍刚放下的一颗心也有些忐忑。
毕竟谁家没事人往床底下藏被子,果然还是藏不住了吗。
而宁衍如果知道此刻宁澈满脑子想的都是什么,估计就不是单单想吐血这么简单了,他要是知道自我了结的心都会有了。
宁澈很头疼,师尊这东西真的太难做。比如,孩子大了还尿床是什么病,有治吗,绝症吗……
“师尊……”宁衍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人畜无害些,弯着那双好看的桃花眼,笑的最是好看,轻声唤的一声师尊连心都能化上几分。宁澈见状不由也是长叹口气。
挺好看一孩子,怎么能尿床呢。
“怎么?”
“师尊吃吗?”
宁衍问着,便已经将点心捏在了宁澈嘴边。想当初宁衍被打的鼻青脸肿之时,笑起来的那股好看劲,宁澈都没办法拒绝,更别提将近一个半月之多的好生将养,当下顺势张了嘴,咬了一口。
食物于他,没有味道。
可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竟然觉得发自心底的甜。
唇指轻触,丝丝缕缕异样。宁衍看着宁澈,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很想问。
“师尊……”
“嗯?”
宁澈听出宁衍的声音有些哽咽,感觉他的状态也不太对的样子,便没有开口静静地等着他下文。
他上一世是魔尊,可心里说到底不过是个从小到大没体会过这样温暖的孩子。
这一点上一世从他当了魔尊还颇为孩子心性就可以看得出来,
所以他想问问宁澈,会不会像当初他娘一样……又或者,像上一世老魔尊一样。
甚至不论是不是。
他都不怨恨。
就像是溺过水的水鬼,总是装死骗人,本来就已经死过一次,有没有人救皆无所谓。
“师尊,我今天梦到……我被我娘卖到奴市,阿衍就……没有家了。师尊……会不要阿衍吗?”
宁衍也不知道为什么,眼泪会像断了线的注意,一串接着一串,任由自己伸手再脸上胡乱的涂抹着,也丝毫不见减少。
做噩梦了吗?
宁澈有些释然,有些心疼,突然就像宁衍梦里希颐的那样,在绝望中予以希望。将他揽在怀里,草药的清苦香掺杂着令人安心的力量。
他真是没出息极了,已经在这人面前,哭了两次了吧。
“不会。”
很简单,的两个字,却像是承诺着什么一样,很是郑重。宁衍哭的更凶了,也许有委屈,也许也有其他的什么。
但是他总归不是一个人,孤零于世间,漂泊无所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