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听到宁澈回应的宁衍，悄然松了一口气，这才发觉离渺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他走散了。
他倒是不担心离渺故意设计什么的，因为不管是什么只要跟离渺弟弟搭边的话，离渺便从来不敢冒险。
感受着宁澈身上渐渐浓郁的血腥味，宁衍张了张嘴，却还不待多说什么，只听耳边又响起来叮铃铃的铃铛声，这次倒是清澈了不少，甚至还能夹杂着棋盘落子的声音。
搅的他有些心烦意乱。
奈何宁澈现在的状态不像太好的样子，周围有没有别人，如今只能期待离渺赶快察，然后赶过来救援了。
他刚才被贬尘剑领着来到这里。甚至都没有心思去管，琴不期去了哪里，凌白羽也是追了来的，可如今他们都不像是有踪影的样子。
这铃声他也太熟悉不过了。
寂音铃，月无双的兵器，两界中都排的上名号的灵器。
感觉宁澈情绪稳定了不少，宁衍赶紧询问道“师尊？能听见吗，师尊？”
“阴珏体，好东西啊，可惜你师尊，听不见。”叮铃铃的铃铛声响起，熟悉的声音带着不屑抢在了宁澈之前先回了他。黑暗之中看不清，不然宁澈便能看到那日将他推下登云梯的清雅峰亲传弟子，玄衣而立，于棋盘中央白子之上不停摇晃手中和月无双一摸一样的紫红色铃铛，发出声响。
“你倒是命大，登云梯都能被人救下。”
那人想着宁衍是无用之人，与棋局人对抗的时候也不怕麻烦，手下也不留情，直接分出一道铃音对着宁衍挥了过去。
于这棋局中，除了他，与和他斗法的两个人，其他人的五感皆被削到最低，尤其是视觉。
从宁衍和离渺进入领域的一瞬间，他便已经注意到了宁衍。
杀音凌厉。
嘴角勾笑，目光停留了一瞬间在宁衍脚边的长剑上，但也仅仅一瞬间而已。
登云梯有命活，现在还不死？
宁衍也觉得自己一定是要死定了，可他双手一直在捂着宁澈的耳朵，根本来不及捡起地上的贬尘。
谁知就在这时。
上一秒还虚弱不行的宁澈下一秒便挣脱宁衍，反身将宁衍反护入怀中。
玉石琵琶召来，挡在二人身前，宁衍看不到宁子凝的情况，但是他贴着宁子凝的怀中，听到了闷哼声。
浓郁的血腥味掩去了宁子凝本身那股子药草香。
不停的冲击着宁衍的大脑。
“啧，自顾不暇还有空管别人。你那琵琶弦都快断没了。”那人颇为头疼的感叹了一句。“无用的杂鱼，怎么杀都杀不死，命真好。等我把这个藏头露尾的鼠辈解决了再来解决你们两个！”
话毕铃声再起，全心全意对付棋盘。以他元婴的修为尚且久持不下，便知道他口中藏头露尾的鼠辈也绝非什么等闲之辈。
宁衍感觉宁澈终于松了一口气，刚想从他怀中挣脱出来说不用担心他。便感觉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滴在了脸上。
他看不清滴在脸上的是什么，由于血腥味有些浓郁他也闻不到那是什么味道。只能伸手轻抹，指间送到嘴边伸出舌头舔了舔。
是血。
顿时不在挣扎任由宁澈一只手将他护在怀里，抬着头死死盯着宁澈。这种情况下明明他看不到宁子凝什么样子，可他依然盯着宁澈，仿佛要将他看穿一样。
他想看清他现在究竟是什么样子。
他刚刚说吵来着，刚才他可是没有想过反抗的，因为他，因为他，现在就拼了命一般护着他。
抛开前世不谈，今生，这个人这般护着他不止一次。
为了什么？
与苏柳说过的一句笑的好看。与他年幼时几近相同的经历，还是所谓的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还是为了他那一声师尊？
他一个炉鼎，一个魔奴，一个两界都不受待见的人。
就他也值得？
“师尊？”
试探性的询问了一下却没有得到任何言语上的回应。宁澈多半又是听不清了。
感觉到怀中人的紧张，宁澈只是拍了拍他的头示意他放心。
铃铛声音和棋盘落子的声音交错混行。他听到的声音更加嘈杂混乱，不由将宁衍护的更严实了几分，玉石琵琶横立身前。靠着本命时刻警惕着周围不小心冲向这个方向的攻击。
他听不清，看不见，也很难感知的到。
刚才一次侥幸挡下。
他是金丹，可宁衍不是。所以他只能将宁衍小心翼翼的护在怀里如果有什么，是他没拦下的，他便可以用身体挡下来。
刚才这俩人都没有阻止宁衍闯进幻境，想必也是因为宁衍是个无关紧要的小角色。
可宁澈不知道，宁衍是离渺用怨灵以强硬姿态破开一小块禁制进来的。
“不打了哦，乌漆嘛黑的不打了。做个交易如何呀，我要那个赤焰炎阳体，你拿走那个阴珏怎么样。阴珏啊，可是上好炉鼎啊，长大了可等于少修炼几十年呢，我本来是想杀了他的啦！”
铃铛声渐停，属于那弟子温润的声音再次响起。
棋子主人闻言，应该是有些异动，欲落于二人身旁探寻究竟，未想到宁澈仿佛熟悉黑暗一般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手中琵琶横握伸手弹弦，弦音裂帛嘶哑难听断的干脆，但也效果显著挡住了棋子落下。
铃声停，宁澈也渐渐听的清晰了些。
意外的，听清了这一句。
那孩子一向很在意这个吧。
宁衍的拳头紧攥。宁澈喉咙滚动硬生生将翻滚血水吞了回去，拍了拍怀中少年。声音虽然殷哑，却不失慷锵有力，一改刚才的虚弱模样。
“在下弟子，不是炉鼎。”
铃声清脆，落子顿挫，戛然而止。黑暗中刹那间死静一片，唯少年人心间纷扰不停，声音透亮。一遍又一遍蚀骨噬魂……
在下弟子，不是炉鼎。
在下弟子，不是炉鼎。
在下……弟子，不是炉鼎。
他果然从来没有把他放过炉鼎。宁澈眼中的他，是和旁人不一样的。
执棋人明显没用全力，只是探究，两人却仍然没有想过宁澈居然能够挡下这一击。宁澈的的修为毕竟只有金丹，他们倒是忘了，宁澈虽然几十年修为未进一步，但当年也是以着金丹修为十二城，一一扫了过去。
值得自傲的同时，也说明玉石琵琶的不凡。
宁衍来的时候没想过跟谁打，他以为有离渺，上一世离渺的机缘也是在这。宁澈更不用说，他本身便没有斗志，他一个金丹短命之人能打的过谁且不说，他本身不爱动武，真正打过的也就只有三次。
但宁衍他只是想找到宁澈，上一世无人待他如宁澈这般，所以慌了神，他没预料过自己会成为宁澈的累赘。
又是该死的体质，又是所谓的炉鼎。
宁澈琵琶弦断的声音清晰的击落在他心上。
他也真的动怒了。
那毕竟是宁澈的本命灵器。
如今却为了他，一断再断。拽紧宁子凝的衣角，任由指甲隔着布料狠狠掐进肉里，自己把自己得手攥的血肉模糊。
太弱了。
他还是太弱了。
本来宁澈也没想过多少反抗，可他总得为特意来寻他的宁衍搏一条生路吧。
思及此宁子凝突然就笑了，笑的肆意张扬。
“莫不是当我宁澈好欺与？因为我就这样，生来命短，所以我不愿还手。可你们竟然当着本尊的面，辱本尊弟子。”
“一个炉鼎，还是个魔奴，就算辱了又如何。”
那少年的声音不管何时都是染着几分轻视的，想着本也是一个骄傲至极的人。“刚才还胆小如鼠怕成老鼠。怎么这会儿想跟我较量下手段了？还顺手表演好一出师徒大戏哦？”
那少年的眸子渐冷。手下铃声又响几许直接将怒气撒到了那看不到的执棋人手上。一是这棋盘确实是个宝贝，还未祭炼完全，力量已经可以和他相媲美，他有心想抢；二是刚才这人以算计，趁乱抢了这棋盘。如此戏耍跟在打他的脸没什么区别；三是这人委实不知好歹，躲在暗处死不出来，声也不吱，这般藏头露尾属实让他打出了真火。
却忘了他也曾藏头露尾的混进过沧澜宗。
本来对这东西也没想法，谁知正好半路撞见这趁乱夺宝的藏头鼠辈正在祭炼，轻易不能动弹，只是没想到这么难缠。被这压抑灵气的幻境平白拖住了无法破解。否则他早就拎着宁澈离开上京了。宁澈于他有用得要活的，他不得不分心是不是护着一下，不死就成。谁知半路杀进来个小崽子，宁澈偏偏如今还拼命护着身后那个小崽子。
呵，沧澜宗的师徒情谊什么的，最是伤人。
偏偏一个两个都是如此……
这时的宁澈刚想起身却发现宁衍用力拽着他的衣角，也不吭声。想想平常自己这个不称职的师尊却要弟子相救的丢人行径，终究还是难得靠谱一回揉了揉宁衍的头，示意他放心。
如果只有他，他本便是个像天偷命的人那没有什么。可宁衍是为了来找他，他就断不可能让宁衍因为他送了性命，或是成为所谓的炉鼎。
男子为炉鼎之事他早有耳闻，宁衍自小如此也定是恶心透了此事。
大师兄二师兄下落不知联系不上，掌门师伯，不语师叔又远在沧澜宗。
所以只能由他来破局。
可看着宁衍没有丝毫想要松手的样子，宁澈大呼头疼。
“乖，松手。为师跟你保证我们都全须全尾的回沧澜。”
宁衍依旧不肯松手，宁澈长出一口气，只好作罢，警惕的环顾四周，虽然依然什么也看不到。
宁衍有些时候也是一个很偏执的人。比如现在，他不想松手，就谁也不能让他松手。
“还全须全尾，啧，玩够了没？”少年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们，嘲讽道“呵，金丹期对两个元婴，妄想蜉蝣撼树。”
宁澈不理他，轻抚着玉石琵琶上仅剩的最后一根琴弦，有些心疼的收起了琵琶，玉石琵琶强大那拿铃铛的少年和执棋人都是看到过的，元婴一击都能抗住几波定非凡品，现在宁子凝却主动收起琵琶，就相当于习剑之人丢下了自己的剑一般，看似仿佛放弃了抵抗，可又让人一时间心生忌惮不敢轻举妄动。
随手从乾坤袋中取出一把赤红断剑，指尖轻抚，神情恍惚。
这把剑，曾经是四个人陪着他从肆云峰剑冢拔出来的。
如今失踪的失踪，死的死，去魔界的，也去了魔界。
“我弟子，一不是炉鼎，二不是魔奴，他若想与谁相交，结为道侣，都需他心愿意。高高在上的，你们以为你们……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