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到处都是蝴蝶，铺天盖地的蝴蝶翩翩而至，遮天蔽日不死不休。
若是说单一一个金蝶人都会说它很好看，若是一小群，人们也会说它奇观，可如果是这种遮天蔽日的成片，这属于灾难，无法想象的灾难。
宁衍离渺也不瞎，这些蝴蝶出现的突兀悄无声息，可不代表他们看不见。事出反常必有妖，宁衍甚至暗暗召唤出了四九，寒冰蔓延，警惕以待。
“阿衍，我们现在在哪？”
“青丰桓仁镇，我怕吵到师尊特意买了个小庭院。”
“嗯，所以现在是幻境。”
宁澈如今已经有些恢复了理智，不在慌乱，且不说这里为什么会出现金蝶，就现在这种可怕的末世场景竟然没有一丝嘈杂声音反而寂静的可怕，便知道这只是针对他的幻境。
自己睡了五天，也失踪了五天时间足够格局变得太多太多。
所有的人，都迫不及待了起来，就像是狗急跳墙。
蝴蝶翩舞，隐隐有棋子下落的声音，不停触及三人神经。离渺到底没有拿出怨灵，可这棋子下落的声音，太过熟悉。
这金蝶翩舞的样子，也太过熟悉。
宁澈随手召唤出自己长久没有召唤的玉石琵琶，琴弦早以被人续好，可如今琴身仍是坑洼不平的模样，不见当年风光。
金蝶，漫天金蝶。
当年红衣胜火舞于金蝶池中，琵琶声澈，婉转悠扬声声平诉。
道是人间惊鸿，艳比凛冬寒梅艳芳群绝，美则美，更多的却是触目惊心。
但也就是那时候起，世上再无清雅峰大弟子。
苏婉……
宁衍不着痕迹的将宁澈护在身后。警惕的看着周围，贬尘藏于骨中蠢蠢欲动。
“我并无恶意，就是想请宁峰主看场好戏。”
这一声宁衍便认出了来人。是五年前，出现在临沂差点害死宁澈的执棋人。
“……”
宁澈皱眉，默然不语，心中却隐隐早就有所猜测。
沐川当年那句藏头露尾，属实没有说错，哪怕如今执棋人依旧不曾现身，只是躲在灵宝身后不停地刺激着宁澈的神经。
“金蝶，宁峰主熟悉吗？你一定熟悉。”执棋人声音多了几分惆怅怀念，而后便更多的愤恨所代替，自说自话也好，自问自答也罢，总之不见得多么正常。“宁峰主睡了五天，睡得可曾安稳？可惜啊别人不那么安稳了，除了子不语下山了你猜猜看还有谁坐不住了？宁清清……熟悉吧，老朋友了，别人我就不说了，都是陪衬，看来我一路上放出关于韩天应的消息果然有用。子凝啊，我不信我说了这么多，你猜不到我是谁。”
宁衍有些听不下执棋人在这自说自话了，四九握于手中与离渺交换了一个眼神刚想攻击幻境，只要贬尘出，他有自信，这小小的幻境拦不住他，只是他还没等动手便被宁澈拦了下来。
宁澈对着宁衍摇了摇头，也是收起了自己手中的玉石琵琶。
“他没有恶意，等他下文。”
“……好。师尊。”宁衍将信将疑的把自己手中的长剑收起，但他依旧警惕的把灵识开到最大时刻警惕着周围，五年前这人便能凭着棋盘同元婴的沐川打个平手，如今看来怕是更有精进，只不过不知道谁给他的自信让他拦宁衍。
大乘不出，宁衍想走绝对没有别人可以拦的下。
“宁峰主倒是调教了个有意思的好弟子。”执棋人这话说的意味不明。离渺皱眉，本能的想偏头去看宁衍的反应，她也隐隐觉得这个执棋人不太简单了。
可能知道她与宁衍的真正身份。
宁衍也慌，只不过他再怎么慌也不能显示出来一分，所幸执棋人也没有真的继续说下去。
宁衍松了一口气。
“你如今还能强撑多久？你怕吵，让你看戏这几天，我帮你把所有杂音都隔开。最后这场局我给你撕了个口子，也算仁至义尽，你若是真的想自保，绝对可以跑。韩天应在听风是雨楼，路我给你了。最后一句宁子凝，你是人，不是神，更不是瑶也女帝你想要的绝对做不到。我摆好了棋局，你是想落子还是想出局，我都给你。”
最后一句的话说的实在是让人摸不到头脑，宁衍听的雾里探花，可宁澈确实听的心触，尤其是那句你是人，不是神，更不是瑶也。
宁澈抿着唇，到底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去面对他，他的目的宁澈也猜的到，三宗七家十二城连带整个青丰，这是死局，一场拼了命自我博弈的死局。
为了苏婉……
柳忘生。
宁衍虽然听不懂执棋人的意思，他说的话总是模棱两可，可是到底还是抓住了些蛛丝马迹。
比如宁澈自己也知道些什么，而且有想要得到东西。
他说要这话的时候，就消失了，连带着幻境也撤了下去，像是笃定了宁澈不会走一样，对他们放心的很。
只留下一层淡淡的隔音结界。
“师尊你认识？”
宁衍显然也发现了宁澈在面对执棋人的那种怪异，再加上执棋人，直接呼唤宁澈宁子凝，除了和宁澈很熟的人以外，宁衍还没见过谁直接叫过宁澈宁子凝。
“认识的。”
宁澈虽然隐隐有些猜测，可终究还是没有告诉宁衍到底是谁，他想伸手揉揉宁衍的头，可到底还是抬在半空便再也落不下来。
眼里思绪，说是惆怅也好，说是无奈也好，夹杂三分苦涩……
每个人，悄然的走上了这一步。
柳忘生，廖听白，月无双，偏偏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只是魂魄缺了一块，但不是没有心，不是不会疼，也不是不会难过。
他不得不也跟着，步步为营。
人家要的很简单，复仇也好，贪欲权利也好。只有他，连自己想要什么都不知道，他可以自欺欺人的说是魂魄缺了一块，所以哪怕喜欢的，也可以大方的拱手相让。
事实上真的如此吗？
一切比他计划中的要快上太多了，在他的意料之中意料之外他以为，最起码得再有五年左右，可他现在坚持多久都不一定。他犹犹豫豫的想摸宁衍的头，寻求像五年前那样有人在他听不下去不想听的时候捂住他的耳朵，万物皆杂，唯一声师尊，独独穿过嘈杂听的清澈，没有恶意，没有良善，就那么一声单纯的师尊，让他心安。
可突然想到如果宁衍知道一切以后，会按照他为他安排的所谓的路走吗？
这孩子如果知道他龌龊的心思呢？
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恶心。一向讨厌炉鼎，如果知道男人对他有不轨的心思，宁衍一定会恶心透了吧。
离渺真的很好，郎才女貌，也不是不可以。
总比自己一个龌龊短命的废人好的太多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灵力也开始时不时的失效，一切越发不受控制。
人间有种说法叫落叶归根，就是说人死后要葬在家乡。他也想落叶归根，可是如果按照他自己的计划走的话真的好难好难。
越想便越发的疲倦。
宁澈长叹了口气，想习惯性的转身回屋子里掩藏起自己所有的脆弱，宁衍看出来了宁澈的不对劲想过来扶他却被宁澈不着痕迹的躲了开来。
避开宁衍失落委屈掺杂着可怜的眼神。
宁澈想自己走。
一步……
心口发闷无处发泄。
为什么他明明，已经在努力了可是什么都改变不了。
廖听白依旧是廖听白，柳忘生依旧是柳忘生。
月无双仍然去了魔界，回头都难。
两步……
他就是一个人也会疼，也想自私的放纵，可是他不敢，龌龊的心思惦念着自己的弟子，连自己都觉得恶心的要死。
三步，四步，苏婉的仇他也想报，他也想过撕开九川境的封印去接三师兄回家，他也想去登云梯下挖出师尊尸骨。
明明离门不远，可他却步步踉跄，仿佛踩在棉花上，无从着力。
终于宁澈撑不下去，只觉得胸口闷疼，眼前一黑，喉咙腥甜，隐隐约约倒在了谁的怀里。
他听见宁衍那孩子一声声叫他师尊了，怕是又哭了。
一点出息都没有。
可是他好累，累的连眼睛都不想睁。
耳边又渐渐被回归的零碎的嘈杂声包围，无时无刻不在吵嚷叫嚣，宁澈也好奇为什么要活的这么累，撒手不管，什么事都没了。
为什么呢。
“师尊。师尊……”宁衍及时抱住了宁澈，手足无措一遍又一遍的在他耳边轻喊。
体内功法疯狂运转，不要命一样往宁澈身体里输过去。可是往日宁衍哪怕轻轻一挑都会有回应辰阵玄门子阵此时就像是石沉大海一般，毫无动静。
宁澈嘴角的血迹实在是让他触目惊心。
到底为什么，好端端的怎么就，怎么就吐血了，他该怎么办，除了韩天应，他怎么办才能让师尊醒过来，让他好受一点。
“小黑。怎么办，我现在该怎么办？”
“你要不……再进一次他神识？死马当作活马医嘛，反正你俩功法相融，渡点给他。哦对了记住，唤醒为主，铁链锁着的那个，你……先不要去动，找别的如果我猜的没错，还有瑶也，也得注意。别找错了，你师尊怕是有问题哦。”
当局者迷，小黑身为局外人没有关心则乱，自然看的比宁衍清楚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