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衍也不知道自己绕进去多远。
总之在没看见宁澈跟来也是长出口气的同时，隐隐有些失落。
他总觉得他记忆中忘记了些什么，可当他去触碰去寻找的时候偏偏怎么也想不起来。
唯那句郑重其事的“我们出去吧，相信我，不会。”很是刺痛。
胡扯，被当做炉鼎的又不是你的弟子，你怎么可能会理解，一个陌生且自顾不暇的人，凭什么让人相信。
就算出去也是他自己出去啊，毕竟他本身就这样了，可妄修呢。
他惦记人界绝色很多年了，宁澈长得怎么也不是能让人不起欲望的那种吧。宁衍就这么想着宁澈的脸，明明那份气质淡的很没什么出彩，可他偏偏在这份淡里看到了一股子透在骨子里的温柔。
尤其是笑着提阿衍的时候，那双眼，竟然连他应该厌恶死男人的一个人，都开始难以自控。
宁衍不由有些烦躁的扯了扯衣领，总觉得一个人他会出问题，当下再有多不情愿也是转身准备出去，就像心底除了羡慕，嫉妒，还有什么其他的情绪一样被唤醒。
本身就是枝丫，所以才越发长势汹涌。
只是宁衍刚想回去，便见突然间，魔窟异常寂静，并不是一点声音都没有，那种感觉，而是寂静到甚至他能清楚的听到水滴落下，魔兽嘶吼，还有不急不缓的脚步声。
直到终于停在宁衍面前，陌生的男人带着面具蒙着办张脸，一双眼阴婺的看着宁眼。
“破坏规则的人真是不太可爱呢。”
声音跟宁子凝很像，明明很温柔可却不同于宁子凝的温柔，别扭的很，却好似似曾相识。
在哪听过呢。
很像……宁澈。
他在模仿宁澈？
宁衍警惕的握紧手中的临渊，却只见面具人一个眼神手中长剑便寸寸崩碎。宁衍心下一慌，连忙后退。
“小杂种，真碍眼，当初我在安阳就应该弄死你。”
因为这个小杂种，宁澈居然自己散了魂跑进来，本来明明还能活很长很长时间，只差他把他抓来，把他关起来，好好调理，让他心甘情愿打消死在无尽狱的念头，乖乖雌伏身下。
可为了这个小杂种呢，宁澈自己连命都不要了。
甚至连那些人的死活都不顾，直接把自己镇压在了无妄峰死竹林。
面具人咬着牙，声音越发狠厉，看着宁衍的眼神也越发阴翳。
宁衍后退连连，皱着眉，不懂他在说什么。
“哦，对了，虽然不知道你的记忆怎么回事，但是你现在应该还不知道安阳不认识宁子凝吧，所以你最后的记忆也理所当然的没有他，真好……那就……死吧。”
三千年，他成功磨走了瑶也，掌控了无尽狱，在这里，他是不可否认的霸主，他想让谁死，谁就会死，规则一切也由他书写，除了一个人以外。
当年他看上了廖湫，那个人，也是这么挡在廖湫身前，看着那双眼睛就仿佛这个世界上最迷人的珠宝，所以他想办法想靠近那个人，想得到那个人，想把那个人囚禁于此，而不是让他带着瑶也的魂回来反过来永久囚禁自己。
所以他给柳忘生通信，暗示柳忘生只要把宁澈昏迷着的送进来，他就能在无尽狱把苏婉复活陪着他。
为此他给了柳忘生噬灵蝶。
可柳忘生自作主张和苏婉选了一样的选择，苏婉干脆没有打开无尽狱，柳忘生则是将计就计随便找个人顶替了进来，就那么脱离了他的掌控。
一切只差一步。
“你……”
宁衍呆呆的看着护在自己身前的宁澈，话到嘴边，却犹豫踌躇了起来，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明明把他扔下的也是自己。
宁澈习惯性的抬手摸了摸少年的头。
“乖，我在。没事的。”
明明没有什么味道，可宁衍就仿佛嗅到了一股草药的清苦香一般，只要看到宁澈就莫名的安心下来。
“子凝……你这次还要拦着我吗？”
“你说我这次把这里毁了怎么样？”
宁澈对于面具人的问题，不答反问。
“哈，你毁的掉？”
面具人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哪怕透着面具也能感觉到那副样子的神情越发狰狞。“那你毁毁看哦。”
“呵。”宁澈的笑向来极苏，宁衍听在心里，落在脑海就仿佛记忆中有什么东西即将呼之欲出。“二十年前，本尊是否告诉过你，本尊的东西，你一样别想碰？”
不知哪里来的长剑，剑骨零碎，可却纷纷飞过拼凑于宁澈手中，长剑贬尘，比在宁衍手中的时候不同，这是它头一次发出了雀跃的翁鸣声。
赤焰燃阳，宁澈笑的傲气，看着面具男。
难得用上了本尊的称呼。
“无尽狱一开鬼界和妖皇殿也会开你……怎么你不管别人死活了？”
“不管了。”
面具人是听不出来，宁澈这淡然到不能再淡然的感慨一声中究竟包含多少失望，可宁衍听的出来。宁澈他累了，不想挣扎了。
看着那道身影，不知不觉间记忆缓缓回笼，同样是安家，被人拳打脚踢，可安家他遇见宁子凝，宁子凝摇着手对安秉逾说名字不好听，掐碎了他脖子上的炼奴环，给他取名宁衍。
他就是宁衍。
那个让宁澈温柔以待的弟子。
让他自己都羡慕嫉妒为之疯狂的人。
他那时候那张脸，青紫相间看不出本来面目，可宁澈就是觉得那双眼睛好看极了，尤其是笑起来说是星河璀璨也不为过。
所以他在宁澈面前从来都是笑的，因为他觉得因为笑师尊能把他捡回去，只要他一直笑，宁澈就不会不要他。
就不会像他娘亲一样。
他看着熟悉的场景有些发呆，围着的安家少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不见，与他们一起消散的还有竹林，沧澜宗，周围的景色渐渐变成纯白只剩下他和宁澈还有面具人。
宁衍这才想起来。
他在这是在无尽狱迷失了自己……
“师尊……”他的声音有些小心翼翼，一只手抬了又落，始终不敢去摸宁澈的身影。他害怕，宁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根本不敢想。
宁澈听到他的呼喊，还是那种习惯性的摸头。
“想起来了……”
听着宁澈的话，宁衍眉头轻轻蹙起，有些愧疚有些懊恼。
他居然那么对师尊。
他居然不信师尊……
“乖，很快就能结束了，看一会啊。”
宁澈笑的很暖，以往一年加起来也没有今天笑的多，可又夹杂了其他的什么东西让他分辨不出。
当初进无尽狱幻境还没有觉得，柳忘生有什么心思，可什么如今看到蒙面人，宁衍却突然发现这一切貌似没有那么简单。
无尽狱，被困在狱中的人会停留在曾经经历过得某一个时间点，不记前世不记今生，无休止境，永受折磨直至渐渐迷失无数次死亡崩溃。所以被称为无尽狱。
可面具人的突然出现，所说的话，所做的事情都显示着宁澈不是被困在无尽狱人，而是专门来找他的……
而无尽狱的意义非常。
师尊如果毁了，就是罪人。
而师尊又会怎么样呢？
“宁澈，你想好了？毁了无尽狱，我也会出去。”
“你现在没出去吗？”
贬尘横握，宁澈淡然一笑，不去看蒙面人，长剑横影，直接将蒙面人的身体斩为两半。
宁澈收回手中的剑，重新递给了宁衍。
“师尊……”
“我从来都知道你在修魔，有我不知道的小秘密，也知道你的心思。这把剑，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弄丢了，既然在你那，就是你的缘分。师尊的眼睛上有术法，一生就启了两次，一次是刚才那个东西，一次是你。
我也很后悔。所以，我给了你一块糖，大补，破幻，能挣扎一刻便是一刻，我没想到你能冲出来，强烈的呼唤我。
任何执念和心，都应该得到倾听，可很可惜，我不是合格的倾听者。”
宁澈仔细看着宁衍。
又一次摸上了少年的头，这一次他狠狠蹂躏，越发开心。连带眉眼都染了几分轻佻。
越发让宁衍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连忙问到。
“师尊，接下来我们去哪？”
“走啊，当然是出去了，不然你想陪着那东西在这里养老？”
宁澈的性格变了很多，仿佛放下了什么一般人也生动了很多，就像是将死之人，将死看的淡然之后，回光返照，可惜宁衍并不愿意主动往这边去想。“师尊有点走不动了，你背我吧。”
“嗯，好。”
宁衍听宁澈这么说连忙蹲下身，可并没有等到宁澈的动作。只见一刹那，纯白的幻境之狱突兀的化为碎片崩离。无数的辰光星影穿过碎片行梭透进无尽之狱。
上一世宁澈死时的景象，竟然在此时出现……
星天北斗，四海皆明。
星辰引路指引他走出无尽之狱，原以为是天无绝人之路，可当他回头的一瞬间。
便看见宁澈如释重负的叹了口气。
“去吧。回家吧，别回头。”
宁衍似想到什么一般，他猛然想起身伸手拽住宁澈。
可宁澈早有预料，比他更快一步用力向前推了一把他。少年的身形也被打破渐渐变回俊美欣长的成年体型在破碎的世界里不断下坠。
光影如梭穿凌。
宁澈的身形也在不停的回塑消散。轻飘飘的声音像随风摇曳的烛火明灭不定……
像是说给他，也像是说给少年自己听的。
可他却听的无比真切。
“结束了，阿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