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目的,从始至终都是你。”
又是那个无尽的黑暗之中,耳边仿佛有很多人在呼喊,伴随着火焰燃烧发出的噼啪声响。不同于那些听不清楚的呼喊嚎叫声,这句有些熟悉偏柔的声音莫名清晰。
就像真实经历过一样。
又是古怪的梦。
“还不明白吗,为了活命,他们把你卖给了我。”那个声音还在继续,明明很近却无论怎么看都是一片黑暗。
“看啊,这就是你救得人。你想做他们的神明。他们呢,子凝你看看,
世人皆恶满身罪行。
哪一个值得你救?你看看,他们为了一己私欲,为了自己能够活命,连你这个拼了命保护他们的人都可以出卖,你还要护着吗?”
宁子凝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可感受着梦里的自己,终于有了反应,可开口的话连他自己都是一惊,沙哑的宛如垂暮老人。
他听见自己说。
“我本来也活不长。”
他确实活不长……
只是自己的声音,
为什么,这么沙哑。
谁?到底是谁。
“你跟我走,我放过他们,怎么样?”
“好。”
“主上……”
“我来。”
感觉自己的手脚上传来的冰冷触感,哪怕明知是梦境也瞬间激起一个寒颤。他是赤焰炎阳体,这样的都能感觉到寒冷的东西……他不敢想这样为人刀俎的后果。
“主上,那些人怎么解决?”
“他们这么对你,我怎么会把他们放了呢?你说是吧子凝。”
感觉有只手在摸着自己的脸。那个声音也越离越近。明明那声音给人的感觉温柔到了极致,可听在宁子凝耳中却令后者浑身僵硬,如坠寒潭。
感觉到了宁子凝的僵硬,那人仿佛自嘲一般轻笑一声。终于拿了开手。
还是那个温柔至极的语气,却说着这个世界最冰冷的话。
“杀了,一个不留。”
……
猛然惊醒。
此刻已经入夜,宁子凝才发觉,自己竟然就这么睡在自己别院的石桌上。再加夜晚不知是不是天气原因,竟然起了云,没有一点星辰月晖。再加上也没点任何灯烛,周围尽是一片黑暗,格外寂静。也不知是不是刚才梦境的影响竟然觉得有些慌张,打心底泛起一身冷汗。
“子凝,这么晚了怎么不……”
“滚。”脱口而出的咆哮。
“……点灯……啊……”琴不期的看着宁子凝,脸上的表情有些凝固。
再看宁子凝。
宁子凝猛然回头看着手悬在半空,升也不是落也不是一脸迷茫看着自己的琴不期,还有背上被包成粽子的宁衍。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刚才对二师兄刚才说了什么。
“不是,二师兄我,我没想……”
宁子凝有些无措。二师兄一向温和的很,可自己刚才伤了他的心吧。
修真者,五感敏于常人,断不会因为夜黑风高就看不见东西了,更何况,他双眼有异更是敏于修者数倍。可刚才他就是不知道抽了哪门子风,有那么一瞬间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就和……就和那个梦里的一样。
看着少年窘迫的模样,未落下的手也是搭在了已经到自己肩膀的少年头上,狠狠蹂躏着少年本来不算规整的头发。
“小兔崽子,出息了,凶你二师兄。”
微风拂面,刹那灯火通明。
琴不期掐了个小法诀。却不想光亮的瞬间,换来的却是两双瞪大的眼睛,宁衍与琴不期怔怔的盯着宁子凝。
宁子凝此刻竟是红肿着双眼,脸上尽是未干的泪痕。
“宁……”宁衍想开口询问,可想了想无论称呼什么都有些别扭。
宁师兄?以前自己想杀掉的下属,至今变成自己的师兄他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直呼其名宁子凝?怕是更怪,毕竟,没有熟到那个地步。
可还不待他想好怎么开口,就见琴不期了开口询问。
“子凝,你怎么了?是不是宁子婉那个丫头又来说你什么了”
也对。琴不期上一世在宁子凝坑杀世家被离渺背后戳了一剑的那种情况下,还拼了命的为宁子凝收集凝魂续命的天材地宝。怎么都轮不到他这个明显还算是外人多管闲事。
“二师兄为什么这么说,我能怎么?”本来想笑的宁子凝感觉他们看自己脸上的眼神有些不对,伸手在自己脸上抹了一把。
又是这样,做个梦,把自己哭的泪流满面。
偏偏那个断断续续的梦又如白天一样什么都回忆不清了。
“没什么,就是梦见点以前的事,你看我这不就好了吗。”连忙改口解释的宁子凝看着正在慢慢放下宁衍,满脸关怀的二师兄,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笑着说话,可视线却越来越模糊。
“子凝,你是哪里不舒服吗?”宁子凝一哭不要紧。可却吓坏了宁衍与琴不期。
得受多大的委屈,能让一个已经快有成年男子高的少年哭成这般模样。
可宁子凝听着二师兄的声音却渐渐与白天梦里的声音渐渐重合。
梦里的人说。
“子凝,你回头看看啊。二师兄求你了。”
求我什么呢。
“子凝,这就是你的无愧于心,无悔于天地。”
我,到底什么怎么了呢。
清冷如月宫仙人模样的琴不期手足无措看着跪坐地上哭的一塌糊涂的少年,轻声哄着“二师兄刚才吓到你了对不对?”
“是二师兄不好。乖啊,不哭了啊。”
“二师兄教你弹琵琶好不好,不哭了啊。”
反观宁子凝不仅没好反而哭的更凶了。那模样就真的像他欺负哭了宁子凝一般。
旁边还有个包成粽子的宁衍一脸看白痴的表情看着他俩,
场面一度尴尬。
宁衍实在无法想象,上一世清冷如流华剑,阴险如宁子凝的两个人。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一个粗心大意管家婆,一个看似正常的哭包。
看着二人维持这个状态有一会的宁衍,终于看不下去的宁衍,撑着腿,勉强站起来,八九岁的少年,可却因为长期营养不良与宁子凝和琴不期在一起显得格外瘦小。可就是瘦小的少年,将琴不期推开到了一边,伸手抱住宁子凝,声音有些冷。却也染着别样的温度。
上辈子,你害过我……
你为了活命,把我们扔在秘境幻阵中自顾自的逃跑了。
若非命不该绝,我遇见了行水,而星辰居然透过无尽狱的幻境指引方向,我们都会死在里面。
而我,也算杀了你一次。
这一世,
我的名字,是你给的。
我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上一世,我没在这时候遇见过你。
不过这一世,你出息了。从杀人不眨眼阴险狡诈的魔头,变成了哭包。
这一世,就算为了我自己。
不管你是否是一线生机。
轻叹口气,轻轻拍着少年的背,回忆着小时候娘亲抱着自己柔声轻哄的模样。
“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他也真的,哭的更凶了。
宁衍虽然是个被当做炉鼎养的魔奴,但也有筑基修为。被哭的烦了,背着琴不期悄悄在暗处捏了个睡诀。
上一世他在不知名的秘境学的一个小术法,不需要多少修为,练气期都可以用,安家为了让他好好做一个炉鼎,一直有控制他修炼。他自然是能用的。
但是术法成功的前提条件是被施术者没有任何防备,只要中了术法就会陷入沉睡。至于什么时候醒过来视修为而定。
宁衍现在不过才刚刚筑基的修为,但宁子凝也同样只有辟谷,一个大境界而已,大概明个天早上就会醒过来。
法术波动并不大,再加上宁衍有心隐瞒。哪怕金丹期的琴不期也只是以为宁子凝哭的久了,哭累了。累到睡着了。
看着声音渐小,呼吸逐渐均匀的宁子凝。琴不期终于松了一口气。对宁衍竖了一个大拇指,心中暗叹,哄孩子什么的,他果然不如老五擅长。
不过,今天子凝确实不太对劲。可又说不上来什么。
就像一汪静水清潭,无风起浪一般,起了涟漪,瀚海波澜,对错不知。
“那个四九……”
“二师兄,我叫宁衍。”
他自己都没发现他现在用宁衍这个名字用的心安理得。
宁衍纠正了一遍琴不期,他本还在想什么天衍四九,什么一线生机。不禁觉得临江仙这个酒蒙子还算有点东西。
谁知道,就在这时琴不期顶着一脸黑线的进来。
“师父,你能不能认真点,别偷懒,别以为我不知道,今天是四月初九。”
想到这,宁衍被裹成粽子的脸不由又黑了几分。连带着周身气息都冷了下来。
“啊,好。”琴不期微微一愣旋即笑道“那以后我就叫你阿衍吧。”
“这个院子有三间屋子,子凝住最中间那个。剩下两间里面日常用具虽然简陋但基本齐全,回头你随便挑。我的院子,刚才回来你也看见了,离这不远,有事或者需求找我就行了。”
“好。”
“这间院子,本来是老三的,老三走了之后,子凝才被师傅捡回来。”
感觉到琴不期话里情绪有些低沉,宁衍很识趣的没有说话。
如果他没记错,临江仙排名第三的弟子,很早便死了。
也是因为三弟子的死,雨月无双那个疯婆娘才叛出的沧澜宗。
变成了一个……
最爱杀人屠宗的存在。
据说临江仙三弟子死因是为了保护雨月无双,死于秘境之中。可现在再看琴不期的样子。联想上一世的雨月无双,显然没那么简单。
果不其然就见琴不期继续自顾自道。
“老三走了之后,我和大师兄就发誓,没人能在欺我沧澜无妄峰。就算自家人也不行。”
琴不期自嘲般笑了笑,从储物袋里拿出一壶酒和一把即为精致的雕花白玉骨折扇。
宁衍上一世见过这扇子,琴不期虽然被称为流华剑,可本命武器却是把扇子,而且威力不俗。
他要去打架?跟谁打?
正在想着就见琴不期仰头猛灌了一口酒,径自站起身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迎着灯辉烛火,卓绝身姿,确实称得上人间仙。
“所以……”
琴不期想揉揉宁衍的头,但是奈何宁衍被包的让人无从下手,只得作罢
“子凝拜托你了阿衍。师兄啊,要去趟清雅峰。”
琴不期说的快,消失的更快。看着琴不期消失的身影。
宁衍欲言又止。
抱着熟睡的宁子凝,满脸黑线,各种风中凌乱。
这是觉得宁子凝在清雅峰受了委屈去找清雅峰算账去了?
这算是借着酒劲装撒酒疯嘛?
可白天见过宁子凝的样子,怎么看他也不是受委屈那个吧。
这一门还有个九霄剑凌白羽,怎么比他这个正八经的魔尊行事还霸道。
最主要的是,宁衍一个被包成粽子的伤残人士,和一个好不容易哭累了睡着的昏迷人士。
你倒是先把我们一个个放屋子里去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