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麟瞄了两眼,画像有四张,其中墨狻猊和他的画像还均匀涂了阴影,刻画得入木三分,一如既往的帅。
但沈家兄弟的画像略显潦草,笔画都是淡的。
麒麟刚想逃,后面卖胭脂水粉的男子捧着好几样东西冲上来,“客官客官,您走得着急,东西还没拿。”
麒麟心跳如擂鼓,咽着口水伸手接过,弯腰道了声谢。
这么一个行为,让前面检查的一名男子注意,当众问了句:“你一个老爷们买这么多胭脂水粉做什么?”
麒麟咽下口水,用苍老的嗓音应着:“给我家老婆子,老婆子人老了,越来越爱漂亮啦。”
边说边转身要走,男子倏然上前按住他肩膀,再问:“你身上背着这么多干粮又是做什么?”
麒麟用缓慢且苍老的笑容拖延,回头冲着他笑了下,灿烂得胡子都掉了,下一秒,一拳狠狠砸在他脸上!
扔下几袋重物,撒丫子逃得飞快。
男子捂着血流不止的鼻子,朝远去的几个同伴喊道:“呃……在这!快追!”
闹市之下,马上演变成一场追逐戏。
论逃跑技术麒麟第二,天底下就没有人敢认第一。
他在交错纵横的街道绕了好几圈,成功把那群人也绕懵了,还走散了。
他藏在屋檐上,这群小屁孩,看他是在地上跑,就没想过他会爬到上面。
麒麟翻了一下身上的背包,只剩下衣服了,看来之后好几天要挨饿。
等那些人去别处找人,麒麟找了个胡同落下,从巷口小心翼翼探出脑袋,发现人都走了,才实打实松了口气。
一只手从后面按在麒麟肩上,吓得他一个激灵,转身一拳上去。
墨狻猊后仰,手心接过他打来的拳头,但疼得额头冒汗,他打在他受伤的手心上了。
“狼崽子!你怎么在这啊?”麒麟把人按住塞进巷子,再看他手心的绷带整条都红了,眉头一蹙愧疚感顿升,“没事吧,伤口又裂开了。”
墨狻猊反问:“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麒麟说着昂首了下,“快叫上沈家两兄弟,马上出发。”
墨狻猊瞅着他脸上的浓妆,脸颊上一通粉红,看着怪可爱的,就多看了两眼。
“看什么,快走。”麒麟说着拽起墨狻猊手臂,走得小心翼翼,鬼鬼祟祟。
墨狻猊望着走在前面的他,望着紧握他手腕,怕蹭到他伤势的动作,突然觉得很没有实感,明明是在逃亡途中,他却很享受这种和他的鬼鬼祟祟。
他们避开了人多的地方,平安出了镇,立马前往草屋。
沈恒被叫醒时,揉着朦胧的眼睛,被沈凌连推带拉塞到马匹上。
情况紧急,烛山教的人已经在镇上了,要快点拉开距离。
麒麟翻身上马,和他们道:“快点跟上,要大逃亡了。”
他的轻松和愉悦像是在说“要捉迷藏了”,没有点紧张感,但这是一场用命的赌博,输了,就完了。
墨狻猊紧随其后,如果能在生命的最后,追随二当家而去,墨狻猊觉得并无遗憾,毕竟,这条命本来就是他救的。
即便前路混沌,同他走过,才是人间。
沈凌是有担心,但他的命也是麒麟捡回来的,他是心疼沈恒,毕竟他没有理由留下来。
沈恒架着马,身后搭着沈凌,关切道:“沈凌,你没事吧?”
沈凌抬头:“为何这般问?”
“感觉你有心事,没精神。”
沈凌顿了下,反问道:“那你呢,你才睡了一个时辰。”
“我?我身强体壮的,能抵十个你呢,睡一个时辰足够了。”
沈凌笑出声,他差点忘了,这位看起来不靠谱的哥哥,从小就很尽责,会从同龄人中保护他,会照顾生病的他,会帮他干重活,会把好吃的留给他……
如果要他现在退出,他一定不愿。
太多太多回忆,让人忍不住感到难过,如果这次能脱险,他希望和哥哥好好找个地方定居,犁田种地,养鸡鸭鱼,过上简单朴素的生活,再也不理江湖是非。
他们原本是江淮城的居民,因为父亲奢赌,将他们兄弟输给了钱庄。
后来被钱庄卖给富贵人家做奴仆,但因为沈凌总是生病,沈恒吃得多,渐渐地,他们就被转手多次……
有人要将他们分开,沈恒会以死相逼,会做牛做马求他们不要把他弟弟送走。
后来,商人往外运输货物时,被山匪劫了车,他们也就落入到山匪家当奴。
他们虽然在狼窝长大,却没得吃肉,那也是迫不得已,谁不想吃肉?
起码在山贼那,只要干了活,就能有吃的。
沈恒会加倍干活,他会拿到双份的粮食,一份交给病弱的沈凌。
直到墨狻猊的出现,奴仆们才从恶霸手中解放。
墨狻猊杀了作恶多端的山匪头领,解放了他们,但他们,早已无处可去。
既然无处可去,墨狻猊建议他们在这里安家,换掉土匪傲气的牌匾,改名司林阁,在此无分贵贱,各司其职,组成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小寨子,像他最初生活的杜家寨那般和睦。
像是过家家般临时建起的家,还没得到时间的检验,大家都死了,司林阁被烧了。
可沈凌从未觉得,跟着阁主和二当家,他会后悔,今与往后,也绝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