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叶和苏晴刚踏进急诊病区走廊,就听到一阵女孩子发出的,响彻云霄的哭泣,声音之惨烈,情感之悲伤,简直让听者跟着伤心,闻者陪着流泪。
叶蓉和黎晋也吓了一跳,四个大人冲进病房,萧叶一眼就看到自己的宝贝闺女扑在黎家那小子怀里,哭得撕心裂肺,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上气不接下气。
黎晋早在电话里告诉其他三人,两个孩子已经脱离了危险,于是三人在来的路上已经平复了心情,虽然焦急,但没有之前那样恐慌。
可这会看到萧妧哭的这样惊天动地,大家的心又都揪起来了。
“怎么了!怎么了!”萧叶急吼吼冲到萧妧的床边,想要看看萧妧哪里受了伤。可拽了两下都拽不动,萧妧死死地攥着黎阳的衣服,半个身子依偎在黎阳怀里,两个孩子宛如连体婴儿一般。
“她没事,刚醒没多久,吓着了。”黎阳生怕萧叶扯痛了萧妧,一旁开口解释,顺手把萧叶伸过来的手也当开了。
看着萧妧哭的惨不忍睹的脸,他小心地避过萧妧扎着针的手,从床头柜那扯了几张面巾纸,一张擦了擦萧妧脸上的泪水,一张捏在萧妧鼻子上,说道:“用力”。
萧妧很配合地在哭的间隙,用力地擤出了一串鼻涕泡,黎阳面不改色地把鼻涕泡擦净了,又帮萧妧理了理凌乱的衣领,因萧妧穿着成年人的码,小半个白嫩的肩头露了出来。
收拾完,黎阳转头,冷冷地看着萧叶:“你哪位?”
萧叶大气也不敢喘,机械地回头,看着身后不远处的黎晋,宛如见了鬼:“黎……阳脑子受伤……失忆了?”
被黎阳的“不正常”吓到的还有叶蓉,她扑上前,摸摸黎阳的头,声音里带着哭腔:“阳阳,你看看妈妈,你哪里不舒服?你还认识妈妈吗?”
黎阳看着一下子年轻了十岁的妈妈,也有些怔忡,他低声叫道:“妈。”
黎晋走过来拍了拍萧叶的肩膀,扯着萧叶往外走:”走,我们去医生办公室谈,他们需要休息。阳阳,萧妧情况比你严重些,大人们谈事情的时候照顾一下妹妹,自己也好好休息知道吗,爸爸明早会帮你请好假。”
黎阳继续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叶蓉满眼都是担心,一步三回头地被黎晋拉走了。
萧妧又抽抽搭搭哭了好久,似乎要把多日的委屈恐慌宣泄个干净,黎阳任由她抱着,安抚地轻拍着萧妧的后背。萧妧的抽泣像一把把小刀割在他的心上,看着萧妧孱弱不堪的样子,黎阳心里难受极了。
好一会儿,萧妧才渐渐平静下来,黎阳扶着她躺下,萧妧可怜巴巴地拽着黎阳的衣角,说:“你不要走,我害怕。”
黎阳看了看门口,终究还是没有办法拒绝萧妧,他把萧妧的被子掖好,然后像刚才一样,轻轻地半躺在萧妧的旁边。
萧妧眨巴着红红的眼睛,定定地看了黎阳很久,黎阳也看着她,好像看不够似的。
萧妧小小声问:“真的是你吗?”
黎阳伸出手在萧妧眼前晃了晃:“你可以问我问题,问只有你知道的。”
萧妧想了想,问:“你爸是做什么的?”
黎阳:“研究大米的。”
萧妧又问:“你研究生毕业的课题是什么?”
黎阳:“《抑郁症患者的常规治愈方式对行为认知及人格发展影响的研究》。”
萧妧:“《复仇者联盟》大结局最后打响指灭BOSS的人是谁?”
黎阳:“钢铁侠,托尼斯塔克。”
萧妧:“鸡你太美的主角最擅长干嘛?”
黎阳笑了:“唱、跳、rap和篮球。”
萧妧“噗嗤”一声破涕为笑,笑着笑着,嘴一撇眼睛里又聚起眼泪。
黎阳不解地开口:“怎么又哭了?”
萧妧一眨眼,一大颗眼泪吧嗒一下砸在枕头上,可怜的要命:“我怕我是在做梦,我明明是……”
说道自己穿越时的场景,萧妧突然想起什么,一下子坐起来,抓住黎阳:“黎阳!你是怎么来的?!难道你也——”
“不是你想的那样”,黎阳把萧妧按回到枕头上,把被子给她盖好,道:“我没事,你也没死,至于如何找到你的,其实有点复杂……”
接下来,黎阳把他一直参与的“脑追踪计划”详细地和萧妧解释了一下,萧妧也向黎阳细细讲述了她是怎样找到这个时空的黎阳,如何猜想自己身处什么样的环境,讲述了和李雅诗在小巷的对狙,弟弟黎阳拍下的视频,李氏集团的阴谋,以及黎阳的那个“奇幻的梦境”,讲述了自己是如何知道,自己没有死,从而燃起了生存意志。
两个人的信息一重合,整件事情就逐渐清晰明朗起来。黎阳接着讲述萧妧所不知道的,包括萧妧的特殊植物人状态,以及那个被他一脚踹进河里,差点淹死,至今躺在医院,离脑死亡只一线之隔的袭击者。
萧妧:“你这也算是帮我报仇了呢。”
黎阳又露出了刚才出现过的凶巴巴模样,他抬起眼眸时眼尾微挑,上眼睑下压,眼中的冷冽感扑面而来。
他嘴唇轻启,声音里带上一丝薄怒:“萧妧,以后我不允许你再这样,将自己置入险境!你知道我当时抱着你逐渐失去温度的身体,是什么感觉吗?你知道我躺在水泥地上醒来,听到那些绑匪要弄死你,又是什么感觉吗?我恨不得把那些人碎尸万段,用最残忍的方式折磨他们,把他们加在你身上的伤害百倍千倍还回去!”
黎阳语气中带着浓重的恐慌,话尾带上了一丝颤抖,萧妧死死咬着嘴唇,低着头。
黎阳抬起她的下巴,强迫她直视自己,说:“萧妧,我要你向我保证,你告诉我,以后不会再挡在我身前保护我,我不需要,你发誓!”
萧妧盯着黎阳吸黑如墨的眼睛,气愤地甩头,想要摆脱下巴的钳制,用肢体语言表达着自己的倔强,同时用力地吐出两个字:“我不!”
黎阳用力抿了抿嘴唇,这是他真的动怒的表现,萧妧毫不认输地和他对视,两人斗鸡似的。
时间仿佛停住了,黎阳看着萧妧苍白的脸色,和这张都没什么肉的小脸,神色终究还是软下来,他放下禁锢着萧妧下巴的手,反手把女孩的脑袋揽进自己的怀里,叹了口气,说:“萧妧,你花了四年的时间,才走出困住自己的阴影,而我是那个扣开你心门的人。我很怕,我怕你对我的依赖,仅仅是因为我在困境中帮助过你,怕你混淆了感激和爱情。”
“你还没有好好地去阳光下奔跑着,笑着,去畅想,以后要和一个什么样的人生活在一起,过什么样的生活。”
“我希望你拥有自己的人生,而我,愿意陪着你长大。”
“如果你探索过这个世界之后,仍然愿意选择我陪你度过未来漫长的时光,我会很开心,如果你选择了别人,我也会祝福你。”
“你的平安喜乐,胜过这世间一切风景。”
萧妧隔着薄薄的衣衫,听着黎阳有力的心跳,感觉自己像是发烧了一般,整个脸都烫烫的。
黎阳这是……在告白吗?
萧妧半天没有作声,黎阳肩膀往后挪了点,露出怀里人的小脸。
萧妧脸红红的,就连小小的耳朵,粉嫩的脖颈都透着一层淡淡的粉红,女孩眼里闪烁着一抹淡淡的水色,见黎阳看过来,掩饰害羞地低下头:“我……我真的很喜欢你,与感激无关,你虽然是我绝望中的救命稻草,但我对你的感情却不是深渊里开出的花。你是我回到人间以后,恍然发现的美好,是我想要拥有的阳光……”
萧妧戳戳黎阳的胸口,小声说道:“你本身就是一个很优秀的小伙子,你明白吗?”
黎阳轻笑,他稍微用了点劲,给了萧妧一个温暖的拥抱,将一个轻柔的吻印在萧妧的额头:“你也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小姑娘,你知道吗?”
天边露出微亮的晨光,萧妧手上输液管连着的输液瓶已经见底,黎阳起身走到萧妧打着点滴的那一边,娴熟地给萧妧拔下了针头,一滴血珠迸出来,黎阳轻轻按住血管,揉了揉。
萧妧“嘶”地倒吸了一口凉气,虽然才清醒没两个小时,但她已经感觉头昏昏沉沉的,眼皮似有千斤重。黎阳看着萧妧一副困得不行的样子,柔声安慰道:“睡吧,有我在,别怕。”
萧妧强忍着困意,呓语道:“那你呢……”
黎阳晃了晃手上那本“黎阳”的学习笔记:“我看会笔记,如果现在是黎阳的高一下学期,那么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要期末考试了。岚江一中的考试排名关系着分班,我可不能让老师们失望。”
萧妧嘟囔着应了一声,转眼就陷入了深沉的睡眠。
黎阳看着安静睡着的萧妧,心里某个柔软的角像是突然被填满了,失而复得的喜悦让他忍不住泛起了一个不自觉的微笑。
终于找到她了,她还活着,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