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将至。校园里到处弥漫着冲向社会的壮志豪情,依依不舍的各奔东西,一幕幕的感伤告别和欢乐各自登场。别的院系有吃完散伙饭的音乐才子,抱着吉他张狂的走在操场上,吟唱着自己写的还不太成熟的歌。他喝得有点高,脸色透红,我走到他跟前告诉他,你唱的太难听,他淡淡的对我说:“声音不重要,重要的是表达。”
某位仁兄,终于在毕业前夜,卯足所有的勇气,雄赳赳站在盛夏的大风中冲着女生宿舍楼的那位姑娘表白,全系的男生为他加油。在安静了三秒后,空中传来一个至今令所有人都无法忘怀的“滚”字。然后他嬉皮笑脸高兴的说“好嘞”,然后扬长而去,全场哄笑。
后来听他说,他压根儿没觉得自己能成功,但在压抑了一千零两夜后,他要在毕业前给自己一个交待。学理科的真是思维缜密,连暗恋多少天都算的无比精准。照毕业相的师傅听闻是从业十多年的大师,排到我们班,真要毕业了。
深夜,我,杨帅,汪帆无聊的玩起了扑克牌,我们盯着桌子用饭盒装满的未过滤的自来水,杨帅很隆重的来个三带一,率先赢了全局。汪帆无比苦恼的盯着我,我诧异的说:“你上一把还欠我的呢,这次抵了。”
他冲杨帅哀求能不能停会儿再喝,实在是不想再去洗手间了。杨帅无比认真的冲他笑笑,又突然沉着脸说:“不行。”汪帆皱了皱眉,准备继续喝,当他端饭盒时,听到了敲门声。他放下饭盒如释重负,用手指叩响三次木门。对面回应了三声,汪帆悄悄的开了门。
包裹很严实的陆长歌进门后又轻轻的关上了门。他卸下一层又一层的衣服,叹了口气说:“终于熬到头了”。汪帆:“长歌啊,你回来的很是时候了,没留下什么尾巴吧”?陆长歌甩了甩他飘逸的头发说:“那当然,再说这会儿都正狂欢呢”。
杨帅悻悻地冲陆长歌抛了个媚眼,陆长歌又把刚想说的话给憋了回去。汪帆刚要说话,突然捂着肚子奔向洗手间。陆长歌摇摇头说我们太无聊,又合伙欺负老大哥呢。喝什么不好,喝凉水。我:我对天花板发誓,都是杨帅出的主意。”
杨帅:“后天要照毕业合影了,你怎么办”?陆长歌刚轻松的脸又紧张起来。我劝他要不就别装了,反正都毕业了谁怕谁呢。他说在签证下来之前,还是别节外生枝。我突然沉默,是啊,他要出国了,想起我们三个毕业后还没有着落,玩的心思全无。
我脑海里浮现辅导员南宫诺的话,他说我们宿舍是他带过最不可思议的四个人,从他留校毕业任教后也是唯一遇见的。汪帆回来,长舒了一口气。他冲杨帅说:“我现在才想起来,你小子怎么可能把把都赢,原来你作弊”。
杨帅理直气壮地的冲他喊:“别输不起啊,这不是你风格”。当汪帆从椅底下拿出一模一样的另外一副牌的时候,他顿时不说话了。我嘲笑他是不是备考考研考懵了,上上一局出现了谜一样的五个二,竟然都没有发现。
杨帅问长歌:“看样子你这是要提前走啊”。陆长歌没有回答他,而是扭过身去,当他再次回头的时候,眼泪夺眶而出。是啊,毕业了,原本以为四年很长,从来没想过有一天离别是什么样子。我们曾无数次幻想过毕业时的样子,却因为他而打乱。
我走向前抱着他,我说以前说过毕业谁也不能哭,太不爷们了,说着说着,我竟然泣不成声。长歌慢慢推开我,来不及过来拥抱的杨帅和汪帆停在原地。他擦了擦眼泪说:“才子,知道你多愁善感,但以后记得要克制啊”。
他从行李箱里拿出一副眼镜对我说:“你这幅眼镜戴了好几年,我买了一幅还不错的,戴上试试”。我哽咽的接过眼镜盒道:“我会一直留着”。他扭头冲汪帆说:“最新的考研资料替你买了,明天到货”。
汪帆握着拳头说:“多少钱,给你”。陆长歌擦了擦鼻子:“等你考上了,再还我不迟”。他冲杨帅说:“巨贵巨贵的那双球鞋,我上次陪你去商场的时候见你犹豫,偷偷的替你买了,明天会有人给你送过来”。
杨帅:“小白脸儿,对不起,那天要不是我喝多了”。陆长歌打断他说:“不说了,不说了,还要感谢你,让我红遍新大”。杨帅叹气准备说话,突然见他看了看手表。他拉起行李箱冲我们说:“王叔的车子该到了,我走啊”。
杨帅、汪帆和我依次与他拥抱,他拉着行李箱走向空空的楼道。我们在后面跟着,一路上心情五味杂陈。如此低调的陆长歌,大家口中的小白脸儿,四年来非常隐忍的陆长歌,就要提前踏上回家的路。
校园外的饭店到处是聚会的同学,夜市摊儿灯火辉煌;我看见有抱着电线杆痛哭的,有喝的尽兴光着膀子划拳吆喝的,有一对对儿情侣告别和高兴的。忙得不亦乐乎的老板似乎经历过一届又一届的离别,淡然自若的烤着串儿。
这仿佛是一幅油画,写意肆恣,浓墨重彩。既慷慨又缠绵,让诸般烦恼与快乐,尽收眼底。这是我第一次见到长歌家的司机,他五短身材,双眼炯炯有神,虽是中年,却难掩精干。即便是长辈,他也不失礼貌的冲我们点头,然后他将长歌的行李装入后备箱。
陆长歌准备上车,又突然转身对我们说:“明天去老地方,我们好好聊聊”。然后他坐上副驾,车子发动,挥窗告别,看着漂亮的汽车尾灯在市井烟火气下,渐行渐远。我三个对视一眼,会心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