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平三年,四月十八,这一日,晟朝的都城越京城天空乌云压顶,着实不是一个好天气。人疾酒旗风的景致可没多少人关心,特别是在晟朝庙堂这些人物眼里,晴天雨天,起起落落,是最正常不过了,不必为之伤春怀秋,更不必去怜悯。
所以,当一驾驾囚车从苏府被推出,通过雨街,辘轳驶向刑场的时候,不仅没有得到丝毫的同情,而且还千夫所指、万人唾骂。
通敌叛国,致使晟朝军队于“固河之战”中惨败于西卫,使屹立域中数十年的军威声名扫地。这样的罪名,不管是哪一朝哪一国都是千刀万剐,死上一百次也不为过。其时,被愤怒的晟朝百姓抛掷果蔬、石子的犯人之首,晟朝骁卫将军苏晃,脸色漠然,呆若木鸡,浑浊的眼里蕴含着绝望与不甘地向刑场而去。
屠刀劈下,数十颗人头落地,怎一个惨字了得?
这一日,是越京百姓最大快人心的一日,他们恨不得将这些人啖其肉、寝其皮,以报家中男丁枉死之仇。若非维持秩序的官军死死拦着,一发不可收拾。
值此,审判了三个月之久,各道府法司取证,大理寺会审的通敌案,盖棺定论。苏家,以为人所不齿的恶行被钉在晟朝史籍上。
雷雨骤至,红浸漫街,却打洗不净门匾上面的污血。清洗它,需要一场足以天崩地塌的力道。谁也没有料到,这股风暴,在十八年后,真的降临了。
······
青苔古木萧萧,苍云秋水迢迢。
别院里,雨水的声音淅淅沥沥,从梦境中走来。但是,枯坐藤椅上那个白发老者缓缓睁开眼,没有噩梦惊醒,只是对旧事余音的一点儿叹息。他清楚地听到了穿越时空的雨声,这不是梦境,而是真实存在过。可那又怎样?年载以十过,树轮翻几度。
他从椅子走落,到书案前,写下一联,曰:“促膝忘机友,君衣寒不透。调戏墙外花,霸惩五陵少。闲心经济才,挂印万户侯。证果问如何,楸桐自分由。”
才刚放下笔,一个总角小童儿兴高采烈地走入,“爷爷,晟朝著作郎修史了。”
老者俯身抱着小童儿的后背,好奇地问:“那帮书呆子都说了什么啊?”
小童儿翻开一卷书籍,气鼓鼓地道:“你看,列传篇里有你的名字。他们竟然说你是个混蛋!”
老者摸着小童儿小脑袋,毫不在意地笑道:“不要生气,爷爷当初,就是立志要做个混蛋。”
老者叫晏泞,也叫苏汐。
在他年轻的时候,有人骂他是奸臣懦夫,有人骂他是投机小人,有人骂他是乱臣贼子,有人骂他是叛国贰臣。但也有人赞他是力挽狂澜,赞他是忍辱负重,赞他是情义千秋。
当一切尘埃落定,他也不在乎身后名,拉着媳妇躲进深山,忙着生孩子大业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