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万花楼,俩人跟在崔有槐的轿子后面,混在街上的人群中,毫不起眼。
晏泞还在品味着嘴上美酒的味道,舔了舔舌头。
柳辅嫌弃地瞥了眼晏泞,“跟你一起办事,是我有史以来做的最大错误。”
晏泞面不红气不喘,“急什么,不装得寻花问柳,不是惹人家怀疑吗?”
柳辅挤出个白眼,“我差点就信了。”
晏泞呵呵一笑,“那你就彻底信吧。”
俩人说着话,不知不觉已经跟出了老远,转出了大街,喧闹和灯光逐渐抛在了身后,寂静无声无息地围堵上来。
崔有槐的轿子在一条民巷中的一座房子里停下,只见崔有槐拥簇着美女下轿,脚步有些虚浮,看来是喝多了几杯。那美女千娇百媚地搀扶着,俩人进入了屋子。剩下四个轿夫在门前停着,而那十几个壮汉分成四拨,分别把守住屋子的四个方向,看上去训练有素,的确不是一般的家仆。
不远处一个漆黑角落里,冒出了两道身影,紧挨着墙边,暗暗监视着轿子那边。
柳辅一边凝目,一边低声说道:“在青楼的时候,你说你有办法,现在可以说了吧?”
晏泞反问道:“说是可以说,在此之前,你得先告诉我,可不可以在神不知鬼不觉中,将这些壮汉放倒?”
顿了半晌,柳辅点了点头。
于是晏泞附在柳辅耳边,窃窃私语了一番。只见柳辅听着,眸子露出了怀疑的神情。
接下来,月黑风高,已经到了子时,是人们睡觉的时候,也是人们精神最疲软的时候。这个时候,柳辅就像一道鬼魅一样,从巷子掠出,矫健地朝屋子扑去,先把门以外的三个方向的家仆一一打晕,再绕到屋前,将这几个毫无防备的家仆打晕。
而那四个轿夫,早就趴在地上睡着了。但柳辅为了中途他们听到什么声音醒来,也都过去补了迷魂药,这下全部清净了。
见安全了,晏泞才从黑暗中窜了出来,到了柳辅面前,环视周遭,问道:“他们中间不会醒来吧?”
柳辅不屑一顾地瞥了地上这些人一眼,“醒来再打晕就行了。”
晏泞吱吱的牙齿,一脸嫌弃的样子,“你太暴力了,我离你远点。”
柳辅白了晏泞一眼,“别废话,赶紧开始。”
晏泞点了点头,把一件白色外袍披在身上,再把一头白色头发盖在头上,朝屋子走入。
其时,屋内燃着灯光,气氛旖旎,红帐内两道人影交缠在一起,时不时发出女子的娇笑和男人的低吟,完全没有察觉到屋外的动静。
忽然间,灯架上的油灯熄灭了,屋子霎时间陷入漆黑之中。
这个变故可把屋内的俩人吓了一跳,崔有槐猛地从床榻上弹出来,大喝了一声:“谁?!”过了许久,都没有听到回声,他爬出床榻,以为是风吹熄了灯烛,便去灯架重新点着。
当他把灯点着,转身再朝美人儿走去的时候,灯烛又毫无预兆地熄灭了,这次他很确定,没有风吹进来,也突然惊醒,窗一直是关着的。
崔有槐再度环顾四周,焦虑而不安地大喝一声:“是谁?”
这个时候,一道黑影倒映在正对床榻的门纸上,这道黑影非常奇怪,长发垂下,身躯弯曲,是一个披头散发女人和老太太融合在一起。
美女吓得惊叫起来。
崔有槐也望着黑影吓得紧瞪双眼。
门被推开了,只见一个身穿松垮白衣,披头散发的人走入,看不清他的面容,他行得很慢很慢,没有弄出一丁点声音,就像不存在一样。白衣人一步步朝崔有槐走去,以嘶哑的语气,阴森地说道:“崔有槐,我找你找的好痛苦啊。”
崔有槐吓得浑身发抖,吞了吞口水,惊慌地道:“你······你是什么人?”
白衣人阴森道:“我是什么人?你不记得了吗?也怪,你这么快就有了新欢,还怎么会记得我呢?”一边说,一边步步逼近,双臂垂直,很是瘆人。
“你······你到底是谁?”崔有槐不由自主地倒退着,又壮胆大声喊道:“来人!快来人啊!”
白衣人这时停下脚步,缓缓抬起头,露出了一张非常恐怖的脸,挤出一抹笑意,答道:“我是王氏啊。”
美女一声惨叫响彻在屋子内,接着消失,吓晕了。
看到这张鬼脸,又听到“王氏”的名字,崔有槐吓得六神无主,扑通一下跌翻在地,战栗惨白,“你······你别过来,不是我要故意杀你的,是你!是你不守妇道,与那张大明私通,我一气之下······是无心之失啊。”
白衣人顿了顿,又继续道阴森地道:“你知不知道,我被你杀害,阳间未得昭雪,连阴魂也不得安息啊!崔有槐,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以后,我会夜夜来找你。”
崔有槐吓尿了,不断朝白衣人叩拜着,哭泣道:“你可不要再来找我啊,顶多我以后多给你烧香,哦不,天天给你烧香。”
“你以为这样就可以赎罪了么?”白衣人嘶哑地喝了一句,又平静下来,“除非······”
崔有槐仿若捉住了一根救命稻草,“除非什么?”
“除非,你把你的罪责写成供纸,签字画押,这样子,阴司判官才会准许我投胎,我就不用饱受这种游荡之苦了。”
崔有槐顿时欣喜不已,爬起来,到处去找笔墨,一通写下杀害王氏的前因后果,签了名字,咬破手指画了押,再颤颤抖抖地双手呈于白衣人面前。
白衣人伸出双手,将其接过。
与此同时,崔有槐双眼一闭,突然昏倒在地。
白衣人明显愕然了,欲言又止的样子。
柳辅从外面走了进来,在崔有槐身边伏下,将一支细小的针尖拔出来,收回套函里。
白衣人也将一头白发揭下,露出了庐山真面目,便是晏泞。晏泞望着昏死过去的崔有槐,气恼道:“你干嘛这么快出手,我还没有问完······”
柳辅对这些毫无反应,只是漠漠地道:“供纸。”
晏泞便将供纸递上。
柳辅接过一看,说了句“大功告成”,即朝外走去。
晏泞满是不甘心,也赶紧扭身出去,“喂,我还没问完!”
柳辅漠漠道:“再问下去,崔府家仆就要醒了。”
晏泞狠狠地瞪了眼柳辅,缓了一阵子消了气,有些调侃地道:“崔有槐,看上去人模人样,没想到胆子这么小。只是苦了那美女,直接吓晕了。哎!真是罪过。”
柳辅慢下脚步,白了一眼晏泞,饶有所指道:“你的胆子也没见多大啊。不过,你装神弄鬼吓人的本事,还不错。”
晏泞亦饶有所指地道:“过奖。不过,彼此彼此,这都是跟你学的。”
柳辅霎时定住脚步,凤眼一眯,一丝迷惘闪过,而后又掠过惊讶,最后抿嘴一笑,“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