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在公馆门口见面,一番客套后,双双入正堂品茶。
“不知黄通判这么早来,有何贵干啊?”柳如明知故问。
“哦,是这样子,今早本官听到柠山流言纷纷,说崔县令之子崔有槐昨晚遇上了不干净的东西。”黄道仲流露出很是惊奇的样子。
柳如故作不知,“什么,还有这样的事?”
黄道仲愕然了,“柳大人,难道你不知吗?”
柳如懵懂地摇了摇头,问向身边的柳辅:“辅儿,你有听到这样的事吗?”
柳辅拱了拱手,面无表情答道:“叔父,侄儿未曾听到。”
这下轮到黄道仲懵了,按他的原计划里,他是第二个收到匿名信的人,又是发现崔有槐线索的人,柳如应该会主动把崔有槐的事说出,然后向他参详崔诩案子才对。如此这般,话还怎么接下去?他有些心急了,只能结结巴巴道:“哦,本官来,是想向柳大人了解一下,张大明的案子查到哪里?盐枭的事,可有眉目?”
柳如摇了摇头,“惭愧,毫无进展。”
黄道仲欲言又止,咬了咬牙根,干脆直接点出来,“那日在官署之内,由于不太方便,所以本官未曾明言。实不相瞒,其实,本官收到的那封匿名信上,有一个名字,就在我等眼前。”
柳如正想问是否是崔诩的名字。
这时候,柳辅掩嘴咳嗽了一声。
柳如读懂了自家侄儿暗示,这才压抑住,佯作好奇地问道:“谁的名字?”
黄道仲把头靠近柳如,神秘兮兮地道:“正是柠山县县令,崔诩!”
柳辅抖了抖剑眉,故作惊讶地道:“什么?崔县令?!”
黄道仲做出了个噤声的手势,“柳小公子,小声点。”
柳辅连忙缩了回去,依旧“不敢相信”地道:“这太令人吃惊了。难道······难道,黄通判先前说,匿名信被盗,就是······”
见话头终于往想要的方向偏斜,黄道仲心中暗喜,点头道:“柳小公子说得没错,本官也有所怀疑啊。实不相瞒,本官原先也是不愿意,堂堂县令,会做出这样的事。可最近听到一个传言,说张大明与崔有槐之妻王氏有染,而王氏又突然病亡,现在张大明又不明不白地死了,所以本官就有些猜测,是不是王氏之死,与张大明之死,有什么关系。”本来,他是不方便直接向道察院告状,以免惹人怀疑是党争,怕道察院会惮而止步,可现在确认道察院拿到崔有槐杀人的证据,那就不一样了。
柳如摸了摸下颌,“这只是猜测,没有任何证据之下,我们要慎重啊。而且,也还没有证据证明,王氏不是病死的嘛。”
听到后一句,黄道仲眼眉里荡起的笑容逐渐淡去,愕然之色又覆盖脸上,“没有证据?”
柳如点了点头,反问道:“怎么,黄通判找到了证据?”
“我······”黄道仲就像吃了苍蝇一样难受,暗想我能有什么证据?有证据谁要用你道察院?但又不能做得太过明显,赔笑道:“没有证据,所以本官才来柠山调查。”
柳辅拱手道:“请黄通判放心,既然有这个情况,我们一定会好好调查的。”
柳如也点点头。
黄道仲又与柳如聊了几句,找了个借口离开了。出到官署门口,他又停下了脚步,有些摸不透是不是他自己想多了。但是他又很快坚定了自己的想法,认为崔有槐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事,绝对不是巧合。于是否,他上了轿子,朝崔府而去。
其时,崔府中堂。
吃早点的时候,崔诩叫人去传唤崔有槐一起吃点心,却找不到人,后来管家匆匆来报,说在街上听到了崔有槐遇到邪祟袭击以及蓄养妓女的传闻,崔诩气得把整桌饭菜都扫掉了。
在他发完火坐下没多久,管家又急匆匆走入。崔诩问他是不是崔有槐回来了,管家摇了摇头,说是黄道仲来了。崔诩听后,愣了一下,不知黄道仲为何而来,怀着满心忐忑出去迎接。
崔府外,黄道仲下了轿子,就站在府门前等候,负手而立,眉目之间颇为深沉。
“哎呦哎呦,黄通判一大早就大驾光临,让敝宅蓬荜生辉。”崔诩挤着一抹笑容,快步而出,仿佛那日在官署的火气不曾有过一般。
黄道仲冷冷地瞥着崔诩,不发一言,径直带着扈从踏入崔府。如此行径让崔诩既不满且充满疑惑,也快步跟上。
到了中堂,黄道仲环顾周遭一眼,冷冷道:“崔大人,我与你有要事相商。”
崔诩知其意,拂手屏退了一众丫鬟家仆,赔笑道:“不知黄通判······”
黄道仲打断了他的话,“崔大人,想必今早令公子的流言你都听到了吧?”
崔诩脸色一僵,“犬子顽劣,让黄通判见笑了。”
“崔有槐顽不顽劣,与我无关。”黄道仲贴近崔诩,紧瞪着后者,吐字清晰地道:“但是,崔有槐因张大明与其妻王氏通奸,就愤而杀之,这样草菅人命,本官就不得不管!”
听到此言,崔诩骤然大惊,“黄通判,您······您这是何意啊?”
黄道仲冷哼一声,拿出一份折叠的“供纸”诈言道:“何意?昨晚崔有槐都招了,这是他亲手所写的供纸,你还问我何意?崔大人,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啊?”
看到“状纸”那一刻,崔诩心理防线崩溃了,联系起崔有槐今早满城风雨的流言,他逐渐相信了,求饶地望着黄道仲,“黄通判,您就······您就高抬贵手,放过犬子一命吧。”
黄道仲本来也是打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见卓有成效,不由心中暗喜,把供纸收回,威胁道:“你知道的,我所想要的,从来不是崔有槐怎么样,而是你崔诩和张大明,怎么样!”
崔诩身躯一颤,眼神从惊颤转向绝望,而后转向屈服,他垂头丧气地点了点头,“好,我发誓,您会得到你想要的,但是,希望您,不要牵涉无辜。”
黄道仲稳住心态,故作淡定地道:“这是自然,这份供纸除了令公子,从此就只有你知我知。你写完供纸,另外把名册交出来。”
崔诩认命地点点头,坐到书案上,摊开纸,提起笔,最后纠结了一会儿,毅然地抄下划落。
值此危急之时,一个“慢”字,从外面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