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泞提议道:“柳兄,我们去崔府走一趟,看看能不能有什么新发现。”
柳辅颔首道:“目前毫无头绪,也只好如此。”
于是,俩人带着几个院卫,出了公馆,赶到崔府。崔府因崔诩、崔有槐父子皆不在,所以暂由崔夫人主持。其时崔夫人正从敛房乞回夫尸,忍住悲痛,指挥府里人布置白缦白幡等丧事之物。
晏泞跟着道察院的人不经通传,径直而入。所过之处,崔府丫鬟婆子都停下了手中活,虚虚地望着。崔诩犯法的事,她们所有人都听说了,生怕道察院是来兴师问罪的。
崔夫人收到管家通报,赶紧出来,惶恐万分地朝柳辅行了个礼。
柳辅点点头,让她带着自己和晏泞向崔诩书房去,则令其他人搜查全府。
崔夫人不敢违背,便照做。
入了书房,柳辅与晏泞在四处走望,时不时翻一下。
晏泞翻找了一下书案上的文牍,皆是一些四书五经和一些即兴之作。这间书房并不大,陈设一目了然,所以很快就被俩人翻了个底朝天。
但是耗时间的不是查找机关暗格这些,而是阅读一沓沓的文牍。俩人或站或坐,翻阅了许久,都没有发现可疑之处。
柳辅正站在一书架前查看一本书,忽而听到背后传来一阵猥琐的笑声,回头一望,见晏泞在捧着一本书,边看边掩嘴暗笑,便好奇地走过去,注目一望,只见那书封面为诗集,实则是“房事图解”之类的淫书看得津津有味。他脸色遽然一边,呵斥:“你在乱看些什么不三不四的东西?真不要脸!”
晏泞翻了页,更是笑得合不拢嘴,“不是我不要脸,是县令大人不要脸。我万万没想到,县令大人竟然也好这一口,真是为老不尊啊。”
柳辅余光不经意瞥了眼,顿时脸颊发热,“关你什么事?快干正事。”
晏泞把书递上,“你也看看吧,没什么好难为情的,人不风流枉少年嘛。”
柳辅气得咬牙切齿,把书推开,自己也连忙走开,“无耻!”
殊不知一直站在门外守候的崔夫人听到屋里的谈话,羞耻得无地自容。直到这个时候,她才真正明白原因,为何亡夫越活越老,技术越好,原来是偷偷在研究着。听着越来越轻浮的嘲笑,她气得转身跑了。
又过了片刻,俩人没有发现什么线索,即转身而去。
走到门口,柳辅瞥见晏泞手上还拿着那本“羞涩之书”,脸色一下子就黑了,骂道:“那东西,你还拿着干嘛?”
晏泞有些不好意思,依依不舍地将其掷向最近的一张高脚台。
由于力道大了些,书本砸中台上一个花瓶,花瓶落下碰成碎片,砰的响声吓了俩人一跳。
晏泞转身,望向地面,注意到在碎瓷片堆下,有一本蓝色的小册子。于是他弯腰捡起,打开一看,越看脸色越严肃,招手道:“柳兄,你来看!”
柳辅凑过来,看着上面记载的包括崔诩在内的一个个名字,陡然正色,“名册?!”
最有价值的东西被搜了出来,俩人即刻带着院卫离开崔府,赶回公馆,将其呈于柳如面前。
柳如阅看后,狐疑地道:“为何这上面被撕了一页?”
柳辅答道:“不清楚,找到的时候,就是如此。”
柳如想了一下,猜测道:“难不成,是崔诩所撕下?”
晏泞不解道:“如果是崔诩,那他为何不撕下他自己名字那一页?”
柳如赞同地点点头道:“有道理,这里的确说不通。”
柳辅说道:“你们有没有发现,上面众多名字里面,没有张大明?”
柳如闻言,再详细地翻阅了一次,惊诧地道:“确实没有。奇怪啊,葛通刚才还说,张大明为取得崔诩信任,所以也签了名。难道,被撕下的一页,写着的就是张大明?如若是,那崔诩为什么要这么做?这实在令人费解。”
晏泞和柳辅俩人也脸色迷惘,脑子一团糨糊。
当晚,晏泞应柳如盛情相邀,留在了公馆,一是方便出谋划策应对突发变故,二是探讨诗文典籍。幸亏晏泞一直自学,把四书五经,六学古籍看了不少,一些传世名句更是倒背如流。应对起柳如所出的帖经、墨义、策问、诗赋等考校,对答如流,说得头头是道,有些见解还出乎柳如意料之外,让其瞠目结舌又幸喜若狂。当然,晏泞也不是什么都回答上来,有一些自己知道的故意不说,很是虚心地朝柳如请教,然后得到回答,常常恍然大悟,使得柳如颇为受用,总是满意地捋着山羊须感叹地说着一句“孺子可教也”。
而柳辅,则在庭院里,听着一大一小的絮叨,花前月下,仗刀弄清影。
夜逐渐深了,柳如先回去休憩,晏泞出了厢房,行到廊下,边啃着苹果边看柳辅练刀。忽而,嘴角一阵风吹过,手上传来空溜溜的感觉,晏泞吓了一跳,只见手上的苹果不见了,转头望去,只见被一把小匕首钉在远处的柱子上。
嗖的一声,柳辅就像一只灵活的野猫一闪,落在晏泞面前,横刀一指,脸色不善地道:“说,今晚你又惹我叔父说了我多少坏话?”
刀尖在月色下慑着冷光,晏泞倏地举起双手,摇头道:“我什么都没说,你叔父也什么都没说。总之,我们什么都没说?”
柳辅喝问:“那你们在里面聊了什么?”
晏泞畏畏缩缩地竖起四个手指,“我们只说了四个字,‘子乎者也’。”
柳辅挑了挑眉,露出怀疑之色,“真的?”
晏泞拔浪鼓似的点着头。
柳辅有些不忿地道:“叔父也真是枝叶够长的,竟然被你给捉到。”
晏泞嘻嘻地向前走,把手揽在柳辅肩上,亲昵地道:“以后,咱们就互相照应,有难同享,有福就同当呗。”
柳辅侧头,眯起了眼,意思是“给你个眼色,你自己体会”。
晏泞飞快地缩回手,改口道:“为柳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柳辅抿了抿嘴,把刀转了个漂亮的姿势,收回刀鞘里,走到柱子边,拔出匕首,望也不望地将苹果朝后一扔。
晏泞双手将其接住,咬了一口,望着那道远去的背影,翘唇一笑,“傲娇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