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深处的房间里外戒备森严,银银扑在床榻上哭泣,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兄妹俩个感情深厚,她一听到姬宁出了事,赶紧从自己房间跑过来,喊着姬宁的名字,忧心如焚。
方陵笑押着晏泞走入,她小跑至方陵笑面前,一把眼泪一把泪地喊道:“方爷爷,我大哥他······”
方陵笑赶紧安慰她道:“郡主先不用担心,现在最要紧的是把世子救回来。”
这下姬银银才注意到晏泞,不禁讶然,指了指晏泞,诧异地道:“他?”
方陵笑点了点头,“这小子说能够解冰床之毒,现在三卢医馆的人死的死跑得跑,也只能让他一试。”
晏泞在姬银银将信将疑的目光中走到床榻上,凝望着这个贵气十足、蹙眉抿唇的俊朗世子,深呼一口气,捉起他的手把起脉来。片刻之后,晏泞皱了皱眉头,他体内的荼火之毒都认得,但是明显地感觉到他体内蕴藏着一股冰寒之气。正是冰寒与荼火相抗,势均力敌,这才让他昏睡。
一边的姬银银等不及了,张着担心的小脸,催促道:“你别不说话啊,到底行不行啊?”
方陵笑和魏曌等人也都目光狐疑地戒备着晏泞,虎视眈眈起来。特别是魏曌等人,对于晏泞印象非常不好,因为如若不是救晏泞,就不会暴露身份,也就不会住进这三卢医馆,惹上这档子事。
晏泞再探查了一下姬宁的眼珠、脖子动脉和手掌心,这才缓缓转过身,对着姬银银拱手一礼。
姬银银心急火燎地打断晏泞的行礼,捉起晏泞的手,贴得非常近,紧问:“行什么礼啊,有话直说,别像个娘们似的婆婆妈妈。”
这话让晏泞认识到姬银银的剽悍,不禁腹诽,你不就是个娘们么,可你一点也不婆婆妈妈。腹诽归腹诽,对上方陵笑一干瞪得吓人的眼神,晏泞还是不拖泥带水,赶紧说道:“这个世子,是因为触碰了那冰床上,过了寒气。可这寒气里又沾染了那病人体内的荼火之毒,所以也一并过给了世子。”
姬银银急问:“那可怎么办,我哥不会有事吧?”
这也是方陵笑一干人最想知道的,若是姬宁在这里出了事,他们谁也不能向瀚海王交代。
晏泞回答道:“请各位放心,所幸世子体内摄入了那股火毒并不多,所以我还是有把握将它化解的。”
这下姬银银才松下心来,“真的吗?”
方陵笑与魏曌等人也都松了口气。
谁料,接下来晏泞一句话,又将所有人的心给提了起来,他眸色有些犹豫和迷惑,欲言又止的样子,难以启齿,“不过······”
姬银银又急上来,“不过什么?”
“我感觉到世子体内,好像蕴藏着一股冰寒之气,根据丹田气海处的状况来看,似乎年月已久。”晏泞皱下眉头,他担心的不是那股荼火之毒,而是姬宁的旧疾,“其实世子的昏迷不是荼火之毒引起,而是摄入的寒气引动了世子体内的寒气,两两相吸,激活了它的威力。”
这话让姬银银和魏曌等人都疑惑不解,唯独方陵笑脸色忡忡。复杂的光芒在眼眸里头几经闪烁,他以不容置疑的口吻道:“除了晏泞,所有人都出去。”
魏曌等人面面相觑,但不敢质疑方陵笑,徐徐退了出去。不过,姬银银还站在原地,没有走。
方陵笑又劝她道:“郡主,还请你也回避一下,事关重大,我要跟晏泞好好说说。”
姬银银不是只会蛮缠的人,实际上她聪明着,知道什么事可以胡闹,什么事该收敛,难得见到方陵笑如此严肃,她深深望了眼床榻上的姬宁一眼,不情愿地退了出去。
很快,房子里就剩下晏泞和方陵笑俩个。
方陵笑步步逼近至晏泞身前,露出了锐利的眼神,沉声道:“小子,你说得没错,世子体内确实藏着股年月已久的冰寒之气。那是八年前,王爷遭遇刺杀,世子为王爷挡下了刺客的一掌,才落下的病根。”
晏泞打了个激灵,忽而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寒噤地退了两步。这种高门隐秘之事,得知了可不是什么好兆头,最容易惹祸上身。他也不清楚,为何方陵笑会把这种隐秘告诉他。
“既然你能看出它,那你应该也能看出它的危害吧?”
“一般而言,这股冰寒之气潜藏日久,已经将世子体内生机摧残,可世子竟然能够坚持到现在,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方陵笑厉厉望住晏泞,“你的意思是说,世子将······命不久矣?!”
晏泞浑身一颤,后悔说出了这番话,可他之所以冒险说出冰寒之气,也是怕这位世子哪一日死掉了,瀚海王府的人不分青红皂白找他抵命,那他跳进泥河也洗不清了。他颤抖着嘴唇,战栗地回答:“若无外力,世子······活不过二十。”
说出这一番话,晏泞心想完了完了,这下死定了。
方陵笑忽然叹了口气,转过身去,“你说得没错。在过去这么多年里,王爷暗中找了许多大夫来看,皆束手无策。这次,我们南下,也想看看传闻中的三卢医馆是否有能力。可没想到,这所谓的三卢医馆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地方!”
原来,姬宁不仅撞破了密室里面的病人,还发现了暗室里面的尸体,那都是以前来揭旗之后失踪了的医师,他们都被灭口了。按照三卢医馆的人对病人身上的毒的重视程度,应该是为了这个秘密不外传。
方陵笑猛地转过身,厉然地望着晏泞,“世子是王爷唯一的儿子,他的安危关系到瀚海王府的未来,足以动摇人心。所以,你知道这份秘密有多重了吧?”
晏泞以为方陵笑即将要杀人灭口了,吓得脚步后退。
“你放心,瀚海王府并非嗜杀无道,我们也不管你与三卢医馆是什么关系,只要你能为世子驱了火毒,然后跟着我们回到瀚海王府,成为特聘医师,研制解毒之法,不外泄秘密,我们不会对你怎么样,还会给你丰厚的报酬。”
这是变相的软禁。
这样的确能够活命,可是科举就打水漂了,如若到了世子二十岁还没研制出方法,会不会遭到瀚海王府的怒杀?利弊一下子涌上晏泞脑海里,他望着方陵笑无可抗拒的模样,暗叹了口气,自认倒霉,还是选择先保住性命。
于是,他再次到姬宁身边,这次不是探脉,而是用银针针灸。关于寒毒,《齐平要术》里面也有说一些救治之法,内外兼顾,外则是针灸疏导,内则是热药温补。
针灸完,再写了一张药方,去一楼捉了一些药材,煎熬成汤,灌姬宁喝下。一番处理下来,已经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