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在流言之后,晏泞这两日都在柳府观察成效。可他足不出户,又哪里得知成效如何呢?
这还多亏了乌金剑鬼,在他遭遇刺杀的竖日晚上,乌金剑鬼又如同鬼魅一样出现他所在的厢房的后院里。他此来,一是来找晏泞进行驱毒的,二是来看晏泞死了没有。他深知晏泞身边有个武艺不俗的柳辅,若是一般刺杀他还不至于亲跑一趟,但是听到出手的人是逐鹿高手榜上的人,他可坐不住了,倒不是说他对晏泞有多大的关怀,他只是想保住个大夫。
从乌金剑鬼口中得知,流言的成效远比预想中要好,晏泞甚是高兴,因为这样一来,他就可以去进行下一步的动作了。
过了三日,他才从柳府出来。之所以要闭府三日,就是要告诉世人,他因伤卧养,与流言散布无关,也一概不知——其实,这是他的多虑之举,即使世家以及申氏知道流言是他散布的也没多大关系,只会将其视作晏泞的聪明之处,即是借逐鹿高手榜的名头来减轻他协助不力的责任。
他离开柳府,所趋的地方不是他处,正是恍如龙潭虎穴一般的大理寺。
其时,黄宵正从卫府回来,正混沌地坐在主位上,满脑都是他临走的时候,卫璜说的那个后招——一个凶险的招数,他听后,不禁冷汗直流。
当听到下属入报,说四门博士晏泞请见,黄宵大为惊愕。他正襟危坐,肃然而视。
晏泞徐徐引入,从前院踏入中堂,对上黄宵那不善的眼神,他自然知道黄宵在想着什么,他今日来就是来个反其道而行之。四目对视片刻,晏泞拱手一礼,“拜见黄大人。”
黄宵没有说话。
场面陷入了沉寂之中。
晏泞忽而义正言辞地喊冤起来,“下官此来,是请求黄大人一件事。”
请求?黄宵眼神中掠过一丝不解,漠然道:“什么事?”
晏泞一副睚眦必报的样子说道:“那日赵都头勾结绑匪,欲要刺杀下官,他吃着朝廷的俸禄,却行如此不义之事,下官实在义愤填膺,为了不损害大理寺的声誉,也为了不让这等小人损害黄大人的声誉,还请大人将其法办!”
听完之后,黄宵懵了,这跟他想象的撕破脸皮和针锋相对完全不是一个样嘛。难道,晏泞还蒙在鼓里?念及此层,他心思活络起来,因利益相权,他的脸色也不再难看,点头应是,“本官正要告诉你,赵都头反水的原委。既然你先说了,本官在此,也就直言相告。赵都头赵二,被绑匪用白银一百两买通,在官府充作内应。大理寺在他家中搜出了赃银一百两,及互通密信,可为明证。奈何,上次刺杀,连同赵二在内的二十二名差役,也死于非命。”
——其实,这是韩通所为。只要赵二及其手下一死,谁也不知道黄宵在这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大理寺从运尸回官署的事不是什么秘密,与窄巷刺杀一样,已经在京都广为人知。晏泞在听到的一刹那起,就明白了是世家在掩护黄宵所为。但是,他佯作不知,惊讶地道:“竟发生了这种事?”
“怎么,你没听过?”
“下官这几日一直在柳府养伤,闭门不出,确是没怎么留意外面的消息了。今日身体好转了,才来大理寺。”晏泞摇了摇头,有“识趣”地帮黄宵找了个借口,佯作大仇得报那般道:“肯定是赵二配合失败,害怕官府追究,不想再干。绑匪为了不泄密而将赵二灭了口。真是老天有眼!”
见此,黄宵彻底相信晏泞是什么也不知,故而心中窃喜,佯作懊悔地道:“发生了这等事,本官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啊!”
晏泞眼神一沉,明白黄宵最后一句话是在试探,他赶紧拱手道:“大人说的哪里话,明明是赵二的错,这跟大人何干?下官还得拜托大人,赶紧将绑匪捉拿归案,这些人太嚣张了。实不相瞒,下官咽不下这口气。”
四目相视,黄宵看着晏泞不似说假话的样子,心头稍定,便一改前态,佯道:“你大可放心,本官义不容辞!”
“多谢大人。”晏泞笑了笑,眨了眨眼,又道:“大人,下官还有一事相求。”
“何事?”
“刺客武艺深不可测,柳辅为了保护下官而受伤。听闻,窄巷刺杀,绑匪中有高手榜上人。因而,下官实在心有不安啊。”
黄宵不解道:“那你想要做什么?”
晏泞答道:“下官想要调查出刺客身份。”
“调查?”黄宵脸色古怪,“那你想怎么调查?”
晏泞答道:“无风不起浪,此等人物若有祸心,此前必不会安分守己。所以,下官想到大理寺秘档库查阅一下资料,看是否能够找到蛛丝马迹。”
闻言,黄宵怔了,而后露出了为难的表情。他这次不是在掩饰,而是真的为难。因为秘档所存皆是历朝以来,发生的大案和秘案,皆不为人知或不可为人知,保密级别是最高。晟朝有明文规定,三品及以上品级的官秩才有资格查阅,以下者,身负皇命,有职责在身不可不查者,方允特许。
无论是出于掩饰刺客,还是职责所在,黄宵都不想让晏泞查阅,便以律法相阻。
对于黄宵的心思,晏泞心知肚明,他恫吓道:“大人,有一言,下官不知该不该讲。”
见晏泞脸色严肃起来,黄宵亦端正了心情,“但讲无妨。”
晏泞吞吐地道:“下官曾听说,申相有意在大人和蒋大人之间挑选一员亲信,扶为正位。而现在大理寺办案挫败,大人您和蒋大人身为主官,皆有一定责任,这个时候正是是非之秋,要是谁获得申相庇护,必然大局定鼎,反之则是送出了一把自裁的刀啊!”
黄宵听后,陷入沉思之中,随后紧紧瞅着晏泞,暗想这小子是在拉拢么?这是他的意思,还是申公亭的意思?如果是申公亭的意思,问题可就大了,两边都得罪不起,那么就只能开秘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