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晏泞得到了查阅秘档库的准许。
此次游说,他是假借申公亭的名义来恫吓,他料定黄宵这样圆滑的人,绝不会是对世家忠心耿耿的“义士”。一开始,他就是想搏一搏,并无十分把握,幸而成功。
只是,他并无十分猜中黄宵的心思——黄宵是惊悸于卫家的后手太过凶险,所以想给他自己留下一条后路罢了。当然,这是后话。
秘档库一直是三法司中的传说之地,外人听说过这个名头,但每一任寺官似乎都达成了某种默契,概不承认,还说是外界以讹传讹。不过,凡是有点眼力的人都不会轻易相信,正是寺官的否认,才显得秘档库存在的可能越大。
黄宵派了一个心腹带领晏泞深入大理寺的腹地。腹地虽然也是建筑鳞次栉比,但是越来越冷清,重门叠叠,难辨东西。说句难听的,真的把一个人杀了,也不会有人知道。
晏泞也想过,一个人进入大理寺会有再遭暗杀的危险,所以刚才对黄宵的一番话不止是恫吓,也是一张保命符——黄宵慑于申氏权势,定不敢在寺内对他下手。
行了许久,领路人将晏泞领进了一间并无特别的屋子。晏泞起初以为那儿就是秘档库,但事实却不是。秘档库并不在上面,而是在地下。领路人打开某个机关,一个地板出现了缺口,暴露出一条楼梯。楼梯并非黑暗的,在两边的墙壁上悬着琉璃灯。晏泞跟着领路人顺楼梯而下,在下面看到了一个方圆百步,用整齐划一的青砖铺就而成的广阔空间。一架架檀木书架上面,摆放着堆砌好的卷轴,每个书架之间有一条可供俩人穿过的走廊。
领路人跟晏泞说了一些查找的细项,便退了出去。
原来每个书架前都贴有一幅绢布,内镶宣纸,上面写着年号及年份,证明着此架所盛,乃是某朝某年号某年所发生的大案要录。
晏泞逐架查找,终于在其中一架上停下脚步。
只见此架绢布上写着“晟成帝景平三年”一行字。
晏泞便疾步转入走道,慌忙地在在每个托板上翻查,他的剧烈动作把卷轴弄得一团乱,暴露了他此刻紧张的心境。也是,有望能够找到恩师蒙冤的证据,为恩师一门以及大溪村所有人洗雪,是他最为渴望的事,也难怪他情不自已。
一番查找之后,都没有发现想要的卷轴,他立在了最后一个卷轴前。只见这个卷轴的面上贴着“景平三年四月”的字眼。
景平三年四月,那不就是案子审结的月份?
念及此,晏泞已经确认,他想要的东西,便在此卷!
他凝视卷轴半晌,而后视若珍宝那般将其捧起,将其徐徐打开,渴望的目光如同干旱的树根汲取养分一样在其上查阅。
里上所述是关于苏氏通敌案的缘起、调查、办案人员和定谳判词,一些内容和坊间传闻差不多,言言句句不离指责,字字语语控称叛臣。其实坊间流传出来的消息极少,当初案发之后,朝廷禁止人议论此案,便将此案做得极为严密,直到行刑前才将其大白天下,但是所透露的东西也不多。
当初京都的百姓,乃至天下的百姓,都对固河之战的失败感到惊愕和气愤,而身为败军之将的苏氏,不管是有无通敌、有无责任,都已不可能获得民心的支持。所以不管案子查证有没有漏洞,证据是否足够,在群情激愤下,亦足以将苏氏置于死地。
所以,卷轴上很多东西,晏泞是不知道的。他看完后,眉头紧缩,口中念念着“蒙浚”这个名字。
蒙浚,乃是骁卫军的中军将军,是苏晃的亲信之一,但据结案陈词记载,却是他指控苏晃谋逆,给了最有力的一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晏泞绞尽脑汁亦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干脆不想了。反正今日他得到了多条线索的方向,已经收获巨大了,以后就尽人事听天命吧。
他缓缓合上卷轴,将其放回了原位。
在临走的时候,他还将被翻得乱七八糟的文牍一一整理回原来的样子,掩饰好他急迫的心情,方才离开了地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