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雨声淅沥中，柳辅倾诉完与徐真皋一生的交集。
听后，晏泞唏嘘不已，“猛虎铁壁，晟朝第一高手，当朝名将，没有倒在战场上，却这么糊里糊涂地死在越京城的内斗里，可悲啊，可怜啊！”
念及此层，柳辅眸中含火，悲愤不已，不由地握紧了拳头。
外间传来了马蹄声，打破了帅帐前的谈话。
俩个少年转目朝雨幕那边望去，只见是呼延盛领着军士回来。他们猛然一惊，差点忘了这桩事，此时再想起，相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中流露出的担心。
叫散军队之后，呼延盛闯过雨幕，奔上帐前，几下抖拨，水滴四溅。放眼望去，被淋得一塌糊涂，盔甲被洗刷得光鲜铮亮。
“呼延叔叔······”柳辅还想说什么。
“什么也别说了，你听我说。”呼延盛打断柳辅的话，带起一阵冷风，疾步入帐。接着，将带军入城，在卫府门前所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说完之后，见柳辅和晏泞都默不作声，便虎气地问：“你们怎么都不出声了？倒是说个话啊！”
晏泞吁了口气，“还好。”
“还好？”呼延盛圆目瞪着晏泞，“小子，你是什么意思？”
见这个大汉要发飙了，晏泞赶紧解释：“呼延将军，我的意思是说······说你捡回了一条命。”
“什么？！”这话还得了？呼延盛盛怒了，“你是说老子不堪一击？”
“呼延叔叔，晏泞他不是这个意思。”柳辅赶紧来打圆场，“他说你······”
“你让他说！”呼延盛不听柳辅的，指着晏泞大喝：“你什么意思？！”
“我说你就是莽夫！你要是杀了卫璜，那你自己死就算，你是带着虎贲军的弟兄一起跟你去死！”是佛都有火，晏泞也忍不住了，大声责骂。
呼延盛被骂蒙了，他怎么也想不到，一向唯唯诺诺，文文弱弱的书生，竟然敢在他面前这样说话。他气得脸都红啊，指着晏泞怒骂：“好啊，都不知有多久没有人敢这么骂我了，你小子还是第一个！你今天，不说个所以然来，老子剁了你！”
“击杀当朝内阁宰辅，是什么样的罪名，你不知道吗？你有什么证据证明徐帅是死于卫璜之手？就凭一具韩通的尸体？那我又问你，谁能证明韩通是卫璜的人？你一旦攻击了卫璜，羽林军巡防营肯定阻止你，与羽林军开战，不是谋反是什么？你觉得你手下的弟兄还能有命？你觉得，虎贲军不会被人乘机拆解？”晏泞这番话是有一定道理的，建立在东宫和晟帝敢处置呼延盛的前提下。实际上，一旦呼延盛攻击了羽林军，东宫和晟帝就面临着两难，处置得呼延盛性命难保，既然得罪了就彻底抹杀是最大可能，不处置则朝廷颜面受损，此后后患无穷，等于就鼓励了各地豪强蓄兵谋反的心思。
一连串责问下来，呼延盛瞪着大眼睛，硬是一句话都回答不上。他是粗鲁，但不代表是完全没有脑子，在闹了一场，又淋了一场冷雨之后，又被晏泞骂了个血涌上头，倒在顷刻间清醒下来。他的神情在慢慢变化，指着晏泞的手臂缓缓放下。
说完话，晏泞微微喘息着，见呼延盛盛气凌人不再，他与柳辅都舒了口气。
“那你说，该怎么办？”呼延盛这才直视起晏泞，没有先前那般轻视了。
柳辅正欲说出真相，“其实，义父之死，是······”
“是一个阴谋无疑。”晏泞眼色闪烁着，打断了柳辅的话，“毫无疑问，越京城的某些人，一直都想拉拢徐帅，这次痛下杀手，肯定是见拉拢无望，所以想取而代之。所以，呼延将军，你现在最应该做的，不是拿着虎贲军去流血，而是该想，怎么把大军牢牢掌握在你的手里，这才是不让那些人得逞，才是告慰徐帅在天之灵的事。”
呼延盛不经意间，微微颔首，显然是听进去了。
“呼延叔叔，我认为，晏泞的话有道理。现在最应该做的，是把义父的后事好好办了。”望向榻上安详的徐真皋，柳辅目中又起氤氲之汽。
呼延盛步伐缓慢地走向床榻，在离床榻一丈的地方停下，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豆大的泪珠从这个平素流血不流泪的汉子目中流出，“大哥啊，小弟没有用，没有为你报仇雪恨。小弟对不起你哪！”
哭声让人唏嘘而生叹。
传出帐外，执戟郎中闻言，无不枕戈泣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