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泞早一些吃完,转头望向正馋嘴地扒拉扒拉的姬银银,不由暗想,这哪里像是个端庄的郡主,明明就是个馋嘴猫嘛,和以前柠山县村头的小女娃也没多大区别。不知是什么驱使,晏泞脑海中出现了苏璎的面庞,他以前也曾和苏璎坐在地上吃东西,也是吃的满脸油污,然后他作为师兄,当然要照顾师妹,也常常帮苏璎拭擦小嘴。当这个画面再度被唤醒,晏泞神情有些恍惚,从怀中拿出一条手帕,手腕伸了出去。
姬银银刚刚吃完菜肴,用小手摸了摸嘴角。当手帕拭擦着脸颊的时候,她浑身颤了颤,猛地转头,对上晏泞认真的表情。这一瞬间,她突然感觉面前这个一直戏弄自己的家伙还长得蛮不错的,但更多的是怔然。
同样愕然的还有晏泞,他也被自己这个轻率的亲昵动作惊住了,同时产生了一丝懊悔,万一又被这个小妮子认为是不安好心,又惹得她暴躁起来,那可就是自找麻烦了。手腕顿时僵直,然后快速地掠了回来,有些慌乱地拱手一礼,解释道:“这个······这个,是我冒犯了,还请郡主不要怪罪。”言讫,赶紧捡起两个碟子,推门而出。
两扇房门还在轻微地摇晃着,姬银银的目光落在某人落荒而逃的方向一动不动,脸庞充满失神和呆滞,手也不禁徐徐抬起,摸了摸已经被擦得干净的嘴角,似乎还在贪恋那残留着的余温。等到回过神来,情绪非常复杂,“这个家伙,竟然敢吃姑奶奶的便宜,我饶不了他!可是······为什么我没有推开他······呜呜······”
对于姬银银复杂的心情,晏泞是不知道了,他头也不回地跑回房间,把门合上,像防贼一样把椅子桌子家伙什推到门边,以防姬银银杀进来。可是过了许久,都没有听到有什么动静,于是他又把家伙什移开,小心翼翼地推开门。
门打开了,一道鹅黄色身影定在门前,双手叉着腰,沉着一张小脸。
晏泞吓得往后一缩,嘴角不断抽搐,同时后悔不迭。
姬银银大踏步走进来,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指着晏泞质问:“我问你,你刚才为什么这么做?”
“刚才······”晏泞眼珠子左右打转,寻思该怎么哄过去,搔了下脑袋,“你说刚才啊······”
姬银银似乎看穿了晏泞的心思,抱着双臂,眨着滑溜溜的眼睛,聪慧地道:“结结巴巴,准没安好心!我可告诉你,你那些鬼心思,本郡主可是一清二楚。男人,呵!”
没想到她小小年纪,竟然这么剽悍,晏泞也就放弃了找籍口,悠长一叹,伤感凄梗之色盈于表,“不瞒郡主,刚才我是在恍神间,把你当做我的小师妹了,以前我也是经常给她擦嘴的。无意中冒犯了郡主,还请见谅。”
“你还有个师妹?”姬银银将信将疑的样子。
“是啊,她的年纪,应该也和郡主差不多大。”晏泞点了点头。
“那她在哪,你怎么会把我认成她?”但凡女孩,都不想有人把自己当做另一个人,因而姬银银把心底那一丝不明原因的悸动给按灭了,愤懑之气直直上窜。
“她······失踪了。”说到这儿,晏泞不完全是哄姬银银,伤心之情也是真的。
“怎么会失踪呢?”听到这,姬银银不禁愕然。
“被贪官家的二世祖绑了去,然后就失踪了,我已经有两年没有见过她,也不知是生是死!”晏泞回想起小时候,那个身穿盔甲的威武汉子坐在树下,用干枝和小石子教授自己兵法战策,讲解古今春秋大义,是那么地专注和不苟言笑。
每逢闲暇之时,都会骑马驮着他与小师妹,游走于山野之间,驰骋纵跃,或山涧垂钓,果林采摘,花园采茶,那是他最为开心的时光之一。可是春日易逝,花期易老,美好的事物都会有远去的一日。
他可以承受远去,但不能承受毁灭,更不能承受在他手上毁灭,所以他要将它找回来,即使再也回不来,也要去做!往事如烟,烟幕笼沙,他眸色隐去那抹山色,沙哑地道:“小师妹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我对不起老师。”
“你该不会是在编故事吧?”姬银银有些意动,但还是有些狐疑。
“郡主,你会拿你亲人的生死来编故事吗?!”对于姬银银的质疑,晏泞萌生了一丝火气,瞪眼望着她。
这时候,姬银银也察觉到晏泞情绪不太对劲,对上晏泞泛红的双目,她产生了同情,有些慌乱和自责,吞吞吐吐地道:“这个······我不是故意的。我相信,你的师妹一定会平安无事的,世上的坏人一定没有好下场,世上的妹子最后都会辛福美满······”
看她手无足措的样子,蛮蛮可爱,晏泞那颗被勾起悲伤的心又逐渐舒扬下来,“我替师妹多谢郡主好意,郡主真是一个善良的人,相信日后一定会辛福美满。”
姬银银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嗯”了一声。
房子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之中。明明一个是兴师问罪,一个是仓皇应对,最后竟然大团圆结局,这种气氛,怎么看都非常奇怪。
姬银银特别不适应这种伤感情调,于是有发挥那颗火热小心脏,散发火热小宇宙,提议道:“那个,晏泞啊,你说我们搁在这儿,也闲得慌,要不我们去摘黄皮吧。”
晏泞也想从这种尴尬气氛中抽出来,于是欣然答道:“好啊,夏天就该吃黄皮,那感觉你知道不,特爽口特舒服特······”
于是乎,俩人唠唠着说不完的话,一起出了房间,穿过走廊,朝楼下走去。所过之处,让一干侍卫大为困惑,他们都不知道这是演哪一出,明明是争锋相对的战争戏,为何变成了一团和气的家庭戏。最后,皆摇了摇头,感慨年轻人的世界搞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