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辅下巴都要丢到地上了，他第一次看见还有这么无耻的人，但面对众口铄金，他亦无能为力。
这时候，又一个人挤入人群中，阴阳怪气地道：“照我说，晏泞真是侮辱了状元的名头，有才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有德，德才是立身之本，晏泞他不配为状元！”
此人正是许琼。此言说到很多人的心坎上了，本来他们就意属卫渊的。
柳辅嘲笑道：“德？你是把你身边的晏大公子也骂进去了吧？”
许琼得意洋洋的脸色瞬间凝滞，他侧头一望，只见晏毓沉着一张铁青的脸狠狠地刮了他一眼，由是他想解释又不知如何解释，憋屈得很。
晏毓阴鸷地瞪着柳辅，喝道：“柳辅，你不必顾左右而言他，你喊晏泞这个晏氏不肖子孙滚出来，给我们一个解释，为何写这样的谄媚邀宠的文章？”
几个“义愤填膺”的声音响起在人群里，又燃起了这堵人墙的怒火，成百上千的文人呐喊着要晏泞滚出来。在晏毓、许琼几人的带领下，大有一拥而上，硬闯府邸之势。
柳辅的脸色逐渐冷峻下来，拇指扣出刀柄，准备武力驱离。
值此危急值时，一把响亮的声音从府中传出，一时间使得嘈杂的谩骂声熄灭下来。
晏泞从内院缓缓走出，宛如一个走向千军万马，视死如归的国士一般，立于门匾之下，带着漠然的脸庞漠视着这群穿着锦衣华服，嘴里叼着仁义道德的家伙的丑恶嘴脸，感到深深的不屑。“我出来了，你们想怎么着？”
晏毓怨恨地瞪着晏泞，恨不得掏一把刀子冲上去，“晏泞，我来告诉你，你被晏氏逐出族谱了。”
晏氏族谱？算个什么玩意！晏泞淡淡道：“随便。”
“你······”晏毓怔了一下，他以为晏泞会羞愧难当的，没想到得到的竟是一个平淡的回答，他不禁怒指道：“真是一个目无祖宗的不肖子孙，怪不得能写出这样不顾廉耻的文章来！”
不肖子孙？晏泞回想起八年前，不······现在已经是九年前了，回想起那个相识不过一月，却对他有一饼之恩的朋友，回想起俩人在大雨淋漓的路途中，和嬷嬷一起，还有小师妹一起，四人颠沛流离的日子，回想起朋友死在他怀抱里那个悲鸣的黑夜，他真的为这个朋友感到悲哀。他步步逼近晏毓，目中含火光，眼神让后者打了个激灵，“之前那个晏泞在九年前被流放的途中，早就死了，现在的晏泞不需要目视你晏家的祖宗！”
——谁都以为这是一句气话，没有人想到，这是真真切切的事情。
晏毓显然是被这股冲天的怒气给惊着了，没想到晏泞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辱骂晏家祖宗，不承认晏家的血脉，他睁大了嘴巴，却不知如何反驳。
许琼瞅紧机会，想挽回方才无意间对晏毓的误伤冒犯，反驳道：“晏泞，真能数典忘祖的······”
在其话还没说完，晏泞突然暴喝一声“关你屁事”，把许琼给吓蒙了。
“不知廉耻？呵呵······”晏泞讥笑起来，“不知你，你，还有你们，说的是我，还是说申相？！”
此言一出，这些气势汹汹的文人们顿时噤若寒蝉，就如同被一把利剑直插要害。
“申相大义灭亲，堪为我晟朝良相，这是铁一般的事实。申强之案，与申相无关，这乃御史台定谳，陛下批红的事实。难道，你们质疑御史台审判不公，质疑陛下两眼昏聩吗？”晏泞嗤笑着，掷地有声地道：“你们这些人，早已对申相不满，却又如畏畏缩缩不敢明说，就只会在我面前逞威风。谁有本事，就立即跟我高声喊······‘权相弄权，国无宁日’！”
这一句“惊世骇俗”的话，极为高亢地回荡在柳府门前，吓得这些文人脸色煞白，别说跟着说了，有些人连站都站不直，谁也不会想到晏泞竟光天化日下如此大胆。
望见他们的怂样，晏泞鄙笑起来，“你们的胆子，也就这样了。”
晏毓及许琼又惊又羞又怒，谁也无言可驳，谁也不敢反驳，就如同晏泞所说的一样，谁敢承认“权相弄权，国无宁日”这八个字？这可不是一颗项上人头如此简单了。
在离柳府前面直接百尺之外的一条胡同口里，停着一辆黑蓬双辕的华贵马车，周遭二三十个健壮武士层层环绕。
马车车窗的帘子被人掀开，申公亭望着柳府那边热闹的动静，听着那句“大不敬”的话，不怒反笑，“有意思。”
他倒笑得出，段秀实以及那二三十个武士早已吓得身躯绷紧了，皆为晏泞捏了一把冷汗。
“你的胆子倒够大的！”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从街边传来。
霎时间，申公亭、段秀实等人皆侧目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