竖日,晏泞以出府看药材为名,撇开了柳辅和司徒璟,独自到了盛业坊,在周家富丽堂皇的大宅外面的后巷待了一会儿。
十一月底,已经入冬,天气渐渐冰凉起来。
在外面蹲了一刻钟,晏泞冷得直发颤,当要坚持不住,要离开的时候,发现了一个情况。
原来有两个采买丫头从角门走出,在远离了周府之后,开始八卦地说起一些事情。所说的内容,不外乎妇道人家的嫉妒羡慕之语,还有勾心斗角的闺房密事。而除了这些毫无用处的碎碎念,她们说的另外两件事引起了晏泞的注意,其一即是周庭宠爱的那位小妾被遣送走了,其二即是周府有一个二等仆人一下子升为了管事。
按照这两个丫头所说,那个姓辜的管事,不知是立了什么大功,所以被周庭亲自提拔了。
晏泞敏锐地嗅出这两件事之间不是孤立的,因为按偷听到的消息可知,辜管事被提拔是在小妾白氏“遣送”之后,那么二者就存在因果关系。
于是乎,晏泞上前答话,假装是辜管事的朋友,取得两个小丫头的信任,问出了辜管事的所在。
原来这个辜管事立功之后,就轻狂起来,时常到京都中一间名叫鸳鸯楼的青楼中喝花酒。晏泞便问路找到了这间鸳鸯楼,放眼望去,平平无奇。楼门口有一些衣着暴露的女子在拉客,每每驻足的都是一些穷酸色鬼,长相惨不忍睹。
所以,她们一看见晏泞,就争相上前。
晏泞也轻易从她们的口中问出了辜管事所在的房间,推门进去,正看到一个长相难看的中年男子抱着一个美艳女子喝酒。晏泞走了过去,声称自己是邵宁侯府的管事,也想来快活快活,因听得周家辜管事也在,便想上前结识。因为给足了脸子,尚在醉酒中的辜管事轻易地卸下防备,与晏泞打成一片,无论晏泞问什么,都知无不言。
一番试探下来,晏泞也终于知道辜管事到底是立了什么功劳。
原来辜管事与白氏的车夫之间有嫌隙,因跟踪车夫的行踪,发现了白氏与人通奸,并将此事告知了周庭。而与白氏通奸的人,正是邵宁好公子晏毓,通奸的地方是在侯府名下的一间绸缎铺。周庭将信将疑地来到晏家绸缎庄,果真看到与晏毓在厮混的,衣冠不整的白氏,在气急败坏之下冲上去,与白氏扭打在一起,愤怒间杀死了白氏。
最后还是辜管事和绸缎铺掌柜一同把尸体埋的尸。
问出了这些之后,晏泞离开了鸳鸯楼,朝晏家绸缎铺而去。
这下子,他终于明白,灰衣人口中的“契机”是什么意思了——即是他“出身”邵宁侯府的这层关系。因遭受侮辱而奋起反抗,逮出晏毓的丑事,这是再合适不过的掩饰
他在路上一边走一边想,该如何从这间绸缎铺的掌柜口中取得口供。
想来想去,晏泞还是觉得凭借一己之力,难以做到,于是就半道转弯,打道回府。到了晚上的时候,来到柳辅房间前,敲开了门。
柳辅见晏泞吞吞吐吐的,很是觉得奇怪,“你究竟有什么事?”
晏泞很是纠结,纠结要不要把柳辅牵涉进来,可是转念一想,还是觉得依照柳辅的本事,不至于让人察觉到真实身份,这才打消了一些忧虑,便道:“是这样的,我无意中听到周家一个管事酒后醉言,说周家大少爷周庭,可能因为他的小妾与晏毓通奸,所以杀了他的小妾,而且就埋尸在邵宁侯晏家名下的绸缎铺里。”
听了之后,柳辅愕然了许久,惊讶道:“你不是在说笑吧?”
晏泞摆了摆手,“你看我这样子,像是说笑吗?”
柳辅瞅着晏泞不似有假的样子,又想到晏泞的身份,脸色一下子变得奇怪起来,“你该不是想报复邵宁侯府吧?”
晏泞急得直跺脚,“我像是那种人吗?”
柳辅点了点头,很是正经地点头道:“像!”
晏泞无语凝噎,“你······我的心脏受到一万点伤害。”
刚才那个当然是玩笑,柳辅也是知道晏泞心底善良,不是大奸大恶之辈,又问:“所以,你跟我说这些,是要我去做什么?”
晏泞拍了拍柳辅肩膀,奉承地勾唇一笑,“柳兄不愧是柳兄,真是目光如炬。其实是这样的,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所以,既然我看见了,你知道了,那我们就不能不管,不然就对不起那死去的冤魂。你说对吧?”
柳辅白了晏泞一眼,“别废话!”
晏泞脱口而出道:“我们去逼问那个绸缎铺掌柜,让他说出真相。”
柳辅把一件黑色外袍披上,提起挂在墙上的三眼绿刀,打开了门,往后瞧了眼还木木地立在原地的晏泞,撇了撇眼神,“愣着做什么?”
晏泞望着那道挺拔的背影,抿嘴一笑,“说干就干,好胆魄!”
俩人瞒着所有人,悄悄地出了柳府,直奔晏家绸缎铺而去,行了约莫一刻钟,到了目的地。恰好,在俩人刚刚到达的时候,绸缎庄的灯火熄灭了。
立在铺子对面的街上,柳辅望着陷入漆黑的铺子,问道:“你想直接进去拷问,还是学你上次那招?”
“当然直接冲上去撸了他,否则我也不会叫你这位强悍人马出手。”
“你想叫我当打手就直说。”
于是乎,柳辅先冲了进去,将两个打下手的佣人打晕,像一只矫健的鹰隼一样,飞跃上二楼,在掌柜刚刚转身还没来得及叫出口的时候,伸出拇指和食指,封住了他的喉咙。
掌柜身躯一僵,吓得脸色煞白。
晏泞从袖中摸出一张面罩,把自己的脸遮住,然后小跑上楼,从俩个晕倒的佣人身躯上跳过,看到掌柜已经被制服,不由露出佩服的神情,“不愧是高手,真是进展神速啊!”
柳辅没有回头,催促道:“别废话,要问什么就问吧。”
晏泞端正态度,严肃地望着战战兢兢的掌柜,“说吧,周家嫡长孙周庭的小妾,是不是埋在了这里?”
掌柜瞳孔一缩,“我······我不清楚!”
柳辅加大的双指扣压的力道,让掌柜透不过气来。
“尸体······尸体,就埋在后院!”
柳辅当即一刀掌打晕了掌柜,疾步朝后院走去。
晏泞赶紧跟上。
之后,俩人果然在后院的土地下面挖出了一具骷髅。
望着骷髅,晏泞惊讶地道:“看来周庭真的杀了人。”
将铁钎扔到一边,柳辅问道:“接下来,你想怎么办?”
晏泞想起灰衣人的目的,是想自己亲自去报案,从而结怨于周家。在柳辅问话之后,他沉吟当场,决定不顺着灰衣人的计划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