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道察院到柠山，如今再到楚州，已经过了有一月，沸沸扬扬的藏尸案和杀人案终于告破，就如扫去了笼罩在天空上的乌云，阳光明媚破障而出，虽然来迟，但总将会来。
楚州公馆里头，柳如风寒好了些，设宴接待柳辅和晏泞，还有所有人，算是当做对这次辛勤侦查的犒赏。
一时间扫去了身上的压力，大家脸上欢乐的表情纯真了几分，几席酒宴喝得也颇为尽兴。他们心里头都对未来产生了乐观的前景，心想着办了这么大的案子朝廷会有什么嘉奖下来？
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嘉奖自然是有的，但对于柳如这个官阶的人来，对于柳家来说，破了案而迎来的不一定是好事，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过于冒尖，或许会受到打压。
宴席期间，柳如见柳如愁眉不展，便问道：“辅儿，你怎么了？”
晏泞和柳家叔侄一席。
柳辅在摇晃着酒杯，始终没有喝下的意思，眉头紧锁，面有郁郁之色，担心道：“叔父，我在想，这次我们把申相和世家的人都卷进去了，看似是不偏不倚，但难保他们两方都因此对柳家产生怨恨。”
说到这个，柳如凝去笑意，正色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事实如此，难不成你我还能遮遮掩掩，做个糊涂账？说实话，我们柳家在越京城是怎么的存在，你叔父我是怎样的人，陛下和申相、卫中书他们会不知道？他们既然知道，还封我为按察使，彻查此案，就说明他们这次都不想要个糊涂账，想要个准话，那就怪不得我了。”
柳辅低叹了一声，“也罢，起码没有去一留一，还算不是最坏的结果。”
正在另一边偷偷喝着美酒的晏泞听着柳家叔侄的对话，也说话道：“其实，柳兄，柳家完全可以只上呈葛、黄二人，以及其他与案人员的口供，把其他调查过程，包括笔录全部一概不传，把最终的决策扔给朝廷，也不对此发表任何的看法。”
听罢，柳辅眸色一明，当即赞道：“好办法！叔父，我看我们可以按这个来办，这样一来，申相和世家谁也不会认为我们是‘煞费苦心’，起码可以降低敌视。”
“就算他们敌视，老夫又有何惧？！”对于战战兢兢的为官环境，柳如深感不满，不满中又深觉无力，宣泄完郁闷，又叹了一口气，“只是，有时候老夫也不得不为了你，还有其他柳家的人想一想。”
朝局险恶，对于破案而生起的喜悦，也随着一杯酒水落肚，一江腹水向愁流。大家再动筷，已然吃之无味，不复兴致。
······
圣旨由一队御林军护送，由一个御林兵曹参军率领，跟随云焕回柠山县。飞马送达，期限在十日。
楚州官署外，柳如率领着道察院所有人马迎接，待御林军到，皆伏下身听读圣旨。接旨后，即把葛通、黄道仲等人交给御林军。本来水上蛟也在移交之列，可是在葛通招供之后，他吞毒自尽了。既然查出了他的身份是死士，那么他这个举动也就不奇怪，目标无非是保护那名在二度出手之后，始终未曾露面的神秘刺客。
在滞留道察院收拾收尾用了一日，第二日早上，道察院即告别，要返回越京。
晏泞一路相送，直至楚州城外的渡口。
柳如坐在马车上，而晏泞和柳辅则在后面骑了一匹马，俩人目视前方，拉紧马辔，彼此间都有些失落。
最终还是晏泞开了口，依旧是笑口常开，“柳兄，你们回去越京城之后，得记得在府上给我留个房间，等他日，我上越京城来赶考，可是没钱住客栈的。”
柳辅点点头，“放心吧，虽然我家也不是很富庶，但是给你留一间房，还是没问题的。”
晏泞呵呵一笑，“连你柳公子，御史家都不富庶，那什么才算是富庶？”
“怎样才算富庶？”柳辅眼底里流露出对一些纸醉金迷的不屑，“呵，等你来到越京城，你就知道了。乱花渐欲迷人眼啊！希望，你不要被吓着，更不要被迷晕了头脑。”
晏泞不以为意地晃了晃脑袋，“有这么夸张么······”
柳辅抿唇讪笑一声，不作回答。
车子在渡口前的空地停下，柳如下了车。
晏泞俩个也跳下马。
“好山好水，‘人面不知何处去，绿波依旧东流远’，真是一处枕石漱流的好地方。希望下一次再到访，能看到真正的‘也无风雨也无晴’。”柳如眺目四望，不由抚须感叹起来，而后转身，朝晏泞慈祥一笑，“晏泞，你的功劳，老夫已经写好奏折，等着回朝复命即刻上达，想必朝廷会准奏。此地钟灵毓秀，老夫相信，你也能借地灵而就人杰。希望，他日金榜上，有你名字。”
这是晏泞最为关切的，于是恭敬地躬身一礼，致谢：“晚辈多谢柳树相助之恩······”
“无需道谢，这是你应得的。”柳如止住了晏泞的客气之话，又对柳辅道：“辅儿，我们也该走了。”
临上船的时候，柳辅转身回来，从怀中掏出那把碧绿匕首，“给你。”
晏泞一怔，“给我？”
柳辅见晏泞木了，有些不耐烦，便将它一塞，“你半分武功不会，路上遇上劫匪，就用它防身，就你这副身板子，能不能安全走到京都也未知。”
言讫，他即转身而去。
晏泞掂了掂匕首，望着那道挺拔的背影跳上船舷，翘起唇角，会心一笑。
楼船已经停靠河边，道察院很快就离开楚州的土地，登上了甲板。扬帆迎风，朝西而去。
晏泞一直在渡口瞩目送别，能感受到在越来越渺小的帆船上站立着的身影亦在同样远望，短短的一月，相处下来，那道渺小身影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似所知又无所知，但可以确定的是，那一定是不庸俗，且桑弧蓬矢的鲜衣怒马。
孤帆远影碧空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