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绪的公司叫做启梦科技，《世界彼端》这个恋爱模拟游戏是启梦的王牌产品，面世半年火遍了整个游戏圈。游戏核心就是几个可以和玩家交互的男性NPC，因为人设立体代入感强，营造出的恋爱氛围特别真实，引来了众多女性玩家的青睐。
当初启梦找上顾随安做推广，顾随安还是挺意外的，毕竟《世界彼端》暴火，围绕这个游戏做文章的写手、UP主和主播都不少，压根就不需要顾随安替他们做什么推广。直到她发现启梦派来和她洽谈合作的人是程绪，多少也算是心里有数了。
程绪对顾随安有好感这件事她当然能察觉到，但程绪压根就不是顾随安的菜，甚至连他自己也知道顾随安对他没什么意思，可他就是不肯放弃。
这段时间程绪为了追求顾随安可做了不少事，大晚上送菊花只是其中一桩，之前顾随安减肥，他以为是食欲不振，买了一堆清肠茶山楂丸调理膏送来，顾随安吃完了泄肚子泄到起不来床；顾随安皮肤过敏待在家里不愿见人，程绪主动上门用新开发的美颜软件给她拍照想安慰她逗她开心，结果那几张直男角度拍摄的照片丑得突破了极限；顾随安的直爽人设也包括爱吃辣，程绪知道后主动约她吃火锅，到了地方才知道是变态辣，顾随安为了不崩人设只好含泪吃完……
这样弄巧成拙的事情实在是太多，连顾随安也觉得不可思议，程绪是不是和月老、丘比特乃至于古今中外所有的爱神姻缘神都有仇？
顾随安刚进门，立马收到了一条来自于程绪的微信：到家了吗？
她哭笑不得，这种干巴巴的打招呼方式实在让人没有继续聊下去的欲望，只是礼貌的回了一句：到了，现在准备休息了。
程绪立马就回了话：喝杯热牛奶有助于睡眠，适当的肩颈按摩可以放松肌肉，洗澡的热水里放些浴盐也可以缓解明天的疲惫感……
顾随安看着那大段大段的养生常识，心想这人是把父母朋友圈里的中老年养生知识都给复制粘贴过来了吧。
没错，程绪这种没一点心机手段也没一点浪漫因子的男人，顾随安知道他好，也知道自己永远也不会爱上他。
程绪大段大段的发着信息，顾随安累了一天着实是精疲力尽了，对于程绪的关心连回应的兴趣都没有，索性不回话了，就想看看他什么时候才会意识到自己并不受欢迎。
那边足足过了十多分钟才消停了，顾随安看了一眼手机屏幕，脑补了一个程绪惴惴不安不知道该怎么下台的表情，忽然觉得很好笑。
就在她打算明天再来个善意的谎言说自己睡着了的时候，手机又响起来，接连来了三条信息。
“睡着了吗？”
“我有件礼物想给你，你明天能来我们公司一趟吗？”
“其实我是想介绍一个人给你认识，你就来一趟吧。我保证他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顾随安仰躺着噗嗤一笑，手机滑下来险些打中了自己的脸。
这人怎么回事，怎么每句话都能精确的踩进坑里？
这一连串的暗示不用说也能猜到程绪是想带她去见长辈，既然说是“他”，那大概率是程绪的爸爸。这八字都没一撇的事情，他急急忙忙的要带着顾随安见长辈，是想逼她就范么？连交往都没有就用上了这种手段，简单粗暴成这样也是没谁了。
顾随安本想回绝，仔细想了一阵之后却回了一句：“好。”
MOMO说得对，既然和程绪没可能，那就该找机会把事情挑明，别在自己身上浪费时间了。
顾随安起了个大早，给程绪回了个话就准备直奔启梦科技去了。大学期间他们并没有过来往，后来因为推广合作的机会才算是真正相识了。虽然相识的时间也不算短了，以往总是程绪主动来找她，顾随安从来也没去过那边。上了车准备查查启梦科技的位置，结果却先看见了一条报道。
……
《世界彼端》出现颓势，恋爱模拟游戏的巅峰神话终将破灭。
或许你对恋爱模拟类别游戏不感兴趣，甚至你根本不玩游戏，但你一定听过《世界彼端》这个名字。这款恋爱模拟游戏曾经火遍整个网络，游戏中的梗和台词被反复提及并广泛使用，曾经刷新过日活玩家记录，创造过日氪金量的神话，搜索量和话题量双双爆顶。
然而仅仅时隔半年，这款游戏却出现了明显的“退潮”趋势。后续更新出来的游戏内容陈旧老化，剧情套路严重，互动变得单一而缺乏趣味性。几次大规模优化只是鸡肋，对于能吸引玩家的核心部分没有任何提升。同时因为这一类型题材的成功，不少同类型游戏开始抢占市场，分走了不少对《世界彼端》这一游戏类型感兴趣的玩家。
这些问题成为了《世界彼端》的研发公司启梦科技面临的巨大挑战，必须尽快找到新的出路才能尽快脱离困境。《世界彼端》的孵化者程绪，当初他靠着《世界彼端》一举成名，然而近半年来的表现却十分令人失望。他究竟能不能力挽狂澜再次创造神话，目前还是个未知数。
……
顾随安随手翻了翻和启梦科技相关的信息，基本上都是清一色的唱衰论调，还有一些列出了各种数据作为佐证，看来《世界彼端》是真的走了下坡路了。
前几天程绪还说目前公司的业绩非常好，《世界彼端》将有更新一个全新版本，还说新版本发布的时候会再次与顾随安合作，敢情那都是打肿脸充胖子。
顾随安不由得好笑，程绪一边夸大自己的业绩一边来来去去的瞎忙活，日常工作都一塌糊涂还要在朋友圈蹦跶着晒他各种与本性不符的健身照，也不嫌累得慌。
启梦科技离得不算太远，加上堵车的时间不到两小时也就到了。
顾随安不想惊动别人，就想低调点直接进去找人算了，没想到在门口就被拦住一顿盘查，前台更是一丝不苟登记了老半天，填得比人口普查还详细，惹得顾随安不住的感叹——这启梦科技是藏着什么了不起的高端机密？
等到终于被领进了研发室，顾随安一眼就看见程绪的手机孤零零的躺在桌面上，心道难怪刚才打电话一直没人接。
“啊，随安你来了？”程绪身上穿的还是老三样，外面套了件白大褂，活像个搞科研的。明明就知道她要来，看见她的时候却莫名的有那么一丝的惊慌。
顾随安越发觉得他是心里有鬼，探着脑袋左顾右盼：“人呢？”
程绪一脸懵：“什么人？”
“就是你……”顾随安心想着程绪也不能把他爸藏在研发室里，索性也不拆穿，直接改了口，“你不是说要介绍什么人给我认识么？”
“哦，你来得正是时候！”程绪伸手想牵住她，才一伸手就自己停了下来，有点尴尬的往白大褂上蹭了蹭，然后朝里面一指，“你跟我进来……可以吗？”
顾随安点点头，跟着也懵了。
程绪不会真把他爸藏在研发室里吧？
这人来来回回总是那几张牌，可但凡出牌又都是乱出，还真拿不清他的路数。
顾随安怕等会儿闹得尴尬，干脆先开了个玩笑：“你神秘兮兮的，该不是要给我介绍相亲对象吧？”
“没错，就是相亲对象。”程绪向来没什么幽默感，这回却破天荒的笑了，“放心吧，我不会坑你的。”
顾随安听他这么说，心里更没谱了，难道程绪玩这一出不是想给老人介绍儿媳妇，而是想给自己找个后妈？
程绪自己拉起了窗帘，跑到桌子那边去摆弄一个机器，按下按键，机器里就出现了一道光束，仿佛是投屏一样投射出了画面，上面正是《世界彼端》的登陆动画，只不过即使只是裸眼也能看到立体效果，栩栩如生。
顾随安本来想找个借口撤退，一看这阵势反而好奇起来，站定了等着看个究竟。机器里播放了剧情动画，然后是几位男性NPC的个人特写，虽然3D效果很逼真，但还是看得出是建模制作出来的人物。
画面一转，面前忽然出现了一个大活人。
顾随安吓了一跳，就听见程绪介绍：“别害怕，这是我们新研发出来的人物夜枭。”
“研发？他是机器人？”顾随安显然没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是虚拟人物，和其他人一样，他只是一段代码。”程绪伸手在夜枭身体上晃了晃，尽管他看上去和真人完全一样，但却是触摸不到的光影。
“他……”顾随安停了停，“我觉得他和其他人不一样。”
程绪好像很高兴她能发现这一点，于是故作神秘的引导：“对，你说说看，他哪里不一样？”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那几个看着就是动画片，这个看着是真人。”顾随安立刻回答，“当然是画风不一样啊！”
程绪：……
“当面对人评头论足，这很不礼貌。”
顾随安听见有人说话，起初以为是程绪，可那又明显不是程绪的声音，不由得一愣。
研发室里只有她和程绪两个人，除此之外就只剩下了不是人的夜枭。
她转向程绪，程绪却只是笑着不吭声。
“不要无视我，看着我。”那声音果然是从夜枭那里发出来的，明明是动用了模拟器制造出的声音，却真实的像是从喉管里发出来似的。那声音带着人类独有的情感，不是干巴巴的电子声，也和配音出来的效果完全不一样。
“你叫什么名字？”
顾随安皱了眉头，压根不想回答。
“你很讨厌我么？”
夜枭不但能发声还能做出动作，肢体动作和微表情都格外的真实，他靠近的时候顾随安无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你别过来。”
夜枭又靠近了一步：“你别一开始就拒人于千里之外，我们可以从相互理解开始。”
顾随安都快被雷得当场裂开了，嘴里不住的喊：“程绪，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恋爱模拟游戏，夜枭是NPC，他的本能就是和玩家恋爱。”程绪一本正经的回答，“夜枭和其他NPC确实不一样，不止是运用更先进的3D投影技术改善外观和最先进的语音模拟系统，他还拥目前市面上最高的AI。以前的恋爱模拟交互都是预先设定好的，只有几种可能性，而夜枭不一样，他可以做出千万种不同的回答，可以和真人一样给玩家最真实的交互体验。”
顾随安一边后退一边回答：“可他……他现在的表现太油腻了！”
“这才是这个技术真正的核心部分，夜枭可以根据交互中玩家的反应来修正自己的性格和表现，成为最合适玩家的完美恋人。”程绪说话的时候充满了自豪感，“你想想，所有的玩家都会拥有最适合自己的恋人，获得最完美的恋爱感受，简直是太棒了！这项科技目前还没有彻底完善，下一步我们会把它运用在其他NPC身上，下一步还会开发同一系列针对男性玩家的恋爱模拟游戏。”
“未来的科技我管不着，你先把他停下来！”顾随安都快被逼进墙角了，绝望的冲着程绪喊，“够了！你别过来！”
夜枭一刻不停的逼近：“名字，你的名字。”
“你本质就是一台复读机是吧！”顾随安又好气又好笑，“顾随安！顾随安！我叫顾随安！你够了吧！”
夜枭终于站定了，他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程绪已经将电源断开了。
顾随安蹲在墙角里喘了半晌，只觉得自己背心都被冷汗浸透了，真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程绪笑眯眯的朝她伸出手：“怎么样？是不是很惊喜？”
顾随安直瞪着他，心想这个人大概是真的分不清什么是惊喜什么是惊吓。
程绪一点也没意识到程绪是被吓到了，说话的时候带着些神秘兮兮的味道：“夜枭的人物设定其实是有特殊意义的，你看他长得像不像……”
顾随安猛的皱紧了眉头：“我还有事，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