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随安的心情几乎是崩溃的，就因为她参与了程绪的测试，竟然给自己惹了个大麻烦出来。
两个人一前一后回到房间里，汪海洋一看见就他们就哇的一声，顾随安看他直盯着自己的嘴唇，也不知他是看到了什么，脸骤然滚烫起来，尖着嗓子吼了一声：“不许说！不管你看见什么都不许说出来！”
“什么不许说啊，你们刚才到底上哪儿去了？”汪海洋从桌上拿了茶杯递给顾随安，特别体贴的来了一句，“亲爱的，你说你吃什么了辣成这样，出去了这半天嘴巴还又红又肿。”
顾随安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心道一句这货能单身到现在果然是有理由的。
“瞪我干什么？亲爱的……”汪海洋黏黏糊糊的想过去攥顾随安的手，结果夜枭却皱着眉递上一记没什么意义的眼神。
汪海洋这会儿不知怎么的又机灵了一回，硬生生中途转过身去捧了夜枭的手：“你们摊牌啦？”
两个人都望着他，谁都没说话。毕竟这事情根本无从解释，就算解释了也没人会相信。
“摊牌就好摊牌就好，我就知道你俩是有缘份的，稍微加把劲肯定能成一对！”汪海洋继续往下发挥，顾随安这回站得远没法再用手肘撞他了，干脆悄悄把脚伸过去。
汪海洋对任何对对他脚上的AJ造成伤害的因素都格外的灵敏，闪避的速度十分惊人，嘴上依然讨着好：“哥，你说你一表人才事业有成，待顾随安又是真心实意的，她不喜欢你还能喜欢谁？顾随安也是个好姑娘，别看她虎里吧唧的，实际上连恋爱都没谈过。你俩能凑到一起可真是太合适了！哎，别踩我鞋！你说你俩该不该感谢我，要不是我刚才演得那么投入表现得那么好，你俩哪能这么快就水到渠成？我也算你俩的媒人，请吃一顿饭也不过分吧？”
顾随安听不下去了，凭着以往对他的了解问道：“你干了什么亏心事啊？”
“你们刚才一直没回来，我以为你们都跑了。”汪海洋原原本本的说了，“反正是掏不出那钱，干脆又点了两个贵的。”
“已经掏不出了你还点，这是什么逻辑！”
汪海洋振振有词道：“横竖都要因为吃霸王餐付出代价，饱死也比饿死强。”
顾随安也看见桌上新上的佛跳墙和三仙丸子，终于给气笑了：“你倒是知道收着点，没直接把最贵的点上来。”
“我没点最贵的，够仁义了吧！”汪海洋把胸脯一拍，眼睛又望定了夜枭，生怕他嘴里吐出一句不乐意的话。
夜枭没有对点菜事件发表意见，倒是把汪海洋分析了一通：“我们只离开了27分46秒，你就开始断定是被我们抛弃了，做出了不够理智的伤害应激性行为。这种悲观的社交理念非常不利于人际交往，你应该很难自发建立起亲密的固定性人际关系吧。”
汪海洋傻了眼：“什么意思？”
顾随安叹了口气：“他说你找不到女朋友。”
“厉害呀！”汪海洋咋咋呼呼的感叹道，“这年头已经开始科学算命啦？”
“那他也没算到你放飞自我跑去点了两个烧钱的菜啊。”顾随安翻了个白眼没想理他。
夜枭倒是很痛快：“既然点了就吃吧，我买单。”
“用不着你，刚刚我说过由我买单的。说到做到，别让我食言。”顾随安心里过意不去，就算知道夜枭不是人她也下意识的不想欠了夜枭的人情。
夜枭也不和她客气，直接把账单往她跟前一递：“那你买吧。”
顾随安一看见那个数字，瞬间就窘迫起来，脸色微微发红。
夜枭没再让她为难，只扔下了一句：“我付钱，算你请。”
他出去结账的时候汪海洋才敢往顾随安跟前凑：“看见没，这个程绪多靠谱啊，做人忒大气，你要是跟了他指定不能吃亏。”
“别扯我了，你倒是能不能有点人性，吃人家那么狠，心里也没点愧疚。”顾随安瞪了他一眼，心道这花的全都是程绪的钱，夜枭就是把他的家产全捣腾空了也未必能有一丝悔意。
“到底谁吃得狠，前面那些可是你点的。”汪海洋一脸委屈样，“要不是我提醒，你早把那花胶荟萃搞上来了。”
顾随安正想着凑词回敬他，夜枭已经转回来了，顺手把西装外套往她肩上一搭：“走吧，外面风凉，我送你们回家。”
“用不着……”顾随安野蛮生长惯了，实在不习惯他这样细致的照料，伸手就想把外套掀下来。
夜枭忽然伸手顺着顾随安的脸颊伸进去，温柔的绕着后颈把头发从衣领里拉出来顺在肩头，动作细致温柔，好像是做过无数次一样自然又熟谙。
“以后少做这种事。”顾随安嘴上嫌弃完了之后悄悄的咬了咬下嘴唇。
习惯了在荒原蔓生的的野花虽然不怕狂风暴雨，可它也渴望和风细雨的温柔呵护。你看它灿烂张狂，却不知道它也有过成为玫瑰让人捧在手心里的梦。
外套质量很好，压在肩头是有重量的，上面带着一股很陌生的古龙水香气。那是难以形容的一种调子，初闻起来干净纯粹张弛有度，仿佛是浸透了雨雾，活脱脱是一个敏锐又温柔的绅士，散发的是从容不迫的气场。仔细闻的时候那股味道变得滂沱又深邃，变成了幽暗的海深沉的林，充满了冲击性和力量感。
作为一个理工男，程绪已经很努力维持自己的形象了，顾随安从来没在他身上闻到过令人生厌的怪异味道，但那也仅止于干净的洗衣粉味罢了。
所以古龙水是夜枭的喜好。
顾随安有些困惑，夜枭连偏好和习惯都那么具体和真实，除了行为模式不太稳定以外和人类没有什么区别。
外套稍微往下滑了滑，夜枭立刻上前一步帮顾随安披好了。他离得很近，披衣服的时候就像是把顾随安拥在怀里似的。她侧着身子想躲避，夜枭什么都没说，只是一伸手就揽住了她的肩头一起往前走。
顾随安悄悄扭头看了一眼他揽着自己肩头的手。
她记得以前选修艺术鉴赏课的时候老师说过一句话：男女热恋的时候，男人经常无意识的拥着女人的肩膀，那是一种无形的保护，也是一种责任的承载，等于一直告诉他的恋人：“我在你身边。”
那一瞬间，顾随安忽然生出了一种被捧在手心里的错觉。
她要做野花，也想做玫瑰，当然那个对象不是程绪，更不可能是这个由0和1造出来的夜枭。
夜枭先把汪海洋送回家，转头回来的时候就遇上堵车了。顾随安把脑袋伸出去看了一眼，前后两头都堵得看不着边了，只能叹了口气缩回座位上：“我今天真是倒霉他妈给倒霉开门，倒霉到家了。”
“你跟我独处的时候是不是很不自在？”夜枭在这方面的感觉倒是很敏锐。
“不自在……”顾随安想了想，“我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对你。”
夜枭不算是一个独立的人，可是在别人眼里他就是程绪。他存在的目的也很纯粹，就是为了恋爱。别说他不是人，哪怕他是人，在现实生活里这么除了恋爱什么都管不着的人也很难生存下去。
“你不用管我，也不用在乎我的感受。”夜枭回答得斩钉截铁，“我的核心程序设计是单方面的，并没有要求要得到你的回应。”
顾随安沉默了一阵：“看来程绪是真的一点都不懂爱情。”
夜枭稍稍侧过头来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你连初吻都保留到现在，你懂爱情吗？”
“怎么又扯这个！我抗拒跟人建立恋爱关系，那也不妨碍我向往爱情吧！我相信爱情存在，只是我在遇到的人身上都没看到我想要的爱情。”顾随安一字一句说得郑重，“爱情绝对不是一个人单方面的付出，一直被爱的不懂得珍惜，一直付出的早晚会被掏空。”
“你的意思我不是太懂。”夜枭稍微停了停，“但是我想告诉你，我刚刚查询了资料，原来初吻的意义那么神圣，以后我保证不会再做这种事了。”
顾随安噘着嘴不悦的哼哼了一声，跟着又觉得不对：“等会儿，为什么要说‘再’？你是还想去骗哪个姑娘的初吻啊！”
夜枭被逗笑了：“你的思维模式真的跟样本统计出来的完全不一样。”
顾随安终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人和冷冰冰的数据当然不一样，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个体。任你采集归纳再多的数据，照样还会有无数的意外发生。”
“不会。”夜枭慢悠悠的摇摇头，“我的思维模式和你们不一样，可是到目前为止人类的反应并没有超出我的程序应用范围之外。你的行为虽然和大多数个体是不同的，但是在微小数据范围内还是有符合的样本。”
“你所模拟出来的是人类的理智，模拟不了的部分才是精髓。”顾随安特别骄傲的一扬下巴，“感情才是人类最奇妙的魔法，也是你模拟不出来的东西。”
夜枭仔细想了想：“就像你每次看见我都害怕得大呼小叫一样吗？我认为这不是什么好现象，完全偏离了理智的情感是沟通的障碍。如果不是你每次都表现得那么激烈，我们可能早就把事情的真相说清楚了。”
顾随安哑口无言，憋着气往窗外看。
今天天气还算不错，然而抬头看的时候天上却见不到什么星星，只有被城市灯光分割开来的一片片天幕，显得空阔寂寥。远处的大屏上不断变换着色彩，灯火由近到远绵延铺开，像是一块光点织成的华毯，那些辉煌的灯火当中，不知道正在演绎着多少缠绵悱恻或是精彩离奇的故事。
她觉得自己是在看夜景，却不知什么时候悄悄的走了神。
车里开着灯，外面却是夜色昏沉，就像是镜面一样，把夜枭的模样清晰地投射在车窗上。
那是程绪的脸程绪的眉眼程绪的轮廓，可是顾随安又能清晰的分辨出他的行为眼神乃至于肢体的每一个小动作都不再是程绪了。
顾随安没来由的又叹了口气。
这种事情简直是无妄之灾，遇上了至少要折寿五年打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