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春初,堤岸上的柳枝柔柔地舒展开身子,细叶缀在柔嫩的枝条上,在月下隐隐泛光。
艾金走上一座小桥,这条街的人很少,艾金猜想,他们应该是去看醉红楼的花魁赛了。
艾金抬头看着天幕,只零星几点星子闪烁着,月似弯钩,斜挂于天边。
艾金伸出手,只能抓住一片虚无。看吧,他离得那么远,离我那么远。
心底有些不甘,若是自己那日没有走的那么决绝,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夜风拂过面颊,带着料峭的寒意。
艾金从怀中取出一张叠的规整的纸,小心翼翼地展开,筱琛的脸慢慢清晰起来。抬手抚上画上人的脸。
“怎么?就这么想我?”
带着笑意的声音在夜空中清晰可辩。
艾金猛然转头,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桥头立着的那道黑色身影。
“你后悔让我走了吧?”
艾金往那边走了几步,捏着画纸的手一滑,夜风趁机卷了画纸,飘飘扬扬就是不让艾金够住画纸。
看着画纸飘向湖面,水很快濡湿了画纸,画上的人渐渐模糊,艾金收回手,顾不得画纸,有些着急地转头看向桥头。
那道黑色的身影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艾金快步跑过去,四下张望着,什么也没有,这一片一个人都没有。
张了张嘴,想喊出那人的名字,最后还是没有叫出口。心里有些烦闷,一拳锤在石桥上,自己真的是疯了,看个画像都能出现幻觉了。
对了,画像,艾金看向湖面,画纸早已模糊不清了,孤零零地飘在湖面上。这大概是在提醒自己吧,勿再妄念,勿再妄恋。
艾金回到醉红楼时,厢房里只剩下苏老爷一人了。
“艾老板回来了?可有好些?”苏老爷和善的笑着。
“好些了。只是……季琼去了哪里?”艾金没看到季琼心中还是不免有些担忧。
“季少爷吗?他刚刚得了花魁的邀花令,此刻怕是美人在怀了。”苏弦说着暧昧地笑了笑。
艾金松了一口气,只是想到季琼此刻美人在怀,自己要一个人回去有些怅然。季琼这就是典型的见色忘友。
苏弦站起身,理了理衣摆,长身玉立,看起来颇有几分雅士之风,“不知苏某可有幸载艾老板一程?”
艾金一愣,旋即点头,“那就麻烦苏老爷了。”
“不必在意,刚好顺路罢了。季少爷春宵帐暖,今夜怕是不会回去了。”苏弦说着打开厢房的门。
已经有一个小厮侯在门外了,见两人出来便引着二人出了醉红楼,一辆马车已经停在了醉红楼门口。
马车上气氛有些怪异,两人各有所思,都没主动开口。
“今日见艾老板说起心上人还有些……遗憾的感觉?”终是苏弦先行打破了这份宁静。
艾金眸色一沉,这苏弦怎么看出来的。
像是看出了艾金此刻所思,苏弦笑了两声,“我只是觉得艾老板今日说不曾有过心上人的样子像极了当年的我。”
“嗯?”艾金看向苏老爷。
马车里没有点灯,街上灯盏的光透进来,打在苏老爷脸上,明明灭灭,艾金静静的看着他,等待着他的下文。
温润的声音缓缓道来,“那时的我,只是家中不受重视的庶子,她就像天上月,水中花,我不敢靠近她,只远远看着便觉得美好。”
苏老爷转过脸,看着艾金嘴角一勾,“后来啊,她离开了这喧嚣浮世,我也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所以我选择了孤身一人。却在别人问起我可有心上人时,只能说一句,苏某未曾有心上人。
“可在我心里,那个位置始终是她的。”
苏弦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在诉说一段再平常不过的往事。平淡无波的语气之下,又掩藏了多少怅然。
“所以,艾老板,你其实是有心上人的吧?我看得出,你很在乎她,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你要放弃她。以你的样貌,身份,着实不应该啊。”
苏弦这一问让艾金不知该如何作答,沉吟片刻问:“若那人当真是天上月呢?若他本就不属于这里呢?”
苏弦闻言轻笑一声,“若是我,上穷碧落下黄泉,皆愿与之相随。”
斑驳的街光印在马车壁上,仿若一只只翩然展翅的蝴蝶,拨动了艾金心里那根不敢触碰的弦。
——
季琼觉得自己大概是踩了狗屎运,正搂着盈盈调笑呢,老鸨扭着水桶腰给他送来了一张花笺。
季琼在老鸨暧昧不明的眼光中接过花笺,好闻的女子香气扑鼻而来,花笺上的字都带着暧昧的小勾,“这是什么?”
老鸨挥了挥手绢,示意盈盈退下,笑着拉住季琼的手,“季少爷啊,这是我们今日选出来的花魁给你递的邀花令啊。”
“什么邀花令?我又没点花魁……”
季琼仔细回想了一下,刚刚自己也就给台上一个姑娘投了十来支花而已,除此之外没再做什么了啊,怎么就得了花魁的邀花令?
老鸨对着季琼抛了个眉眼,凑近季琼,顺便抬手在他脸上抚了几下,季琼是接受不了这种中年油腻女人的,皱着眉躲开老鸨的手。
老鸨收回手,讪笑两声,“季少爷啊,刚刚你给那个姑娘投花时落下了一样东西,我们思晴姑娘看了实在是好奇得不行,一定要我把这邀花令递给你啊。”
季琼摸了摸身上,感觉没掉什么东西啊,于是挑眉问,“什么东西?”
老鸨笑了笑,“季少爷你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季琼想了想,刚刚那花魁长的似乎很不错,美人相邀,岂有拒绝的道理?
转头看向苏弦,举起手中的酒杯,“苏老爷,在下先失陪了。”
苏弦亦举杯,两人隔空一敬,“季少爷今日艳福不浅呐,能得美人青睐实在令人羡艳。”
季琼饮尽杯中的酒,摆摆手,“哪里哪里,如此,我便过去了。”
季琼跟着老鸨出了门,上了三楼。
三楼应该是姑娘的住处,此刻花魁塞已结束,透过帘幕,还能看见几个姑娘们聚在一处,笑声娇俏可人。有些关起来的房门则发出了一些不可描述的声音。
季琼还没来得及到通人事的年纪就去了锦中。虽然在锦中也经常逛花楼,锦中的花楼同扬州的差不多。
但他从未在花楼留宿过,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姑娘们的住处,一面有些好奇一面又要克制住自己不要四处乱瞟。
——
作者逼逼:如果我说柳桥那一段是我听着万有引力写出来的,你们会不会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