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世间所取,必付出代价,雄心虽值得拥有,却非廉价之物。
——加拿大作家蒙哥玛丽
2021年6月,天空澄碧,纤云不染。
教学楼前的草坪上,一群穿黑色学士袍、戴流苏学士帽的毕业生正在拍照。
“来,露出大长腿。”23岁的舒蜜吆喝着,率先撩开学士袍。
女生们笑嘻嘻地站成一排,十多个人同时撩开袍子露出白花花的腿,蔚为壮观。
拍完照,女生们开始讨论接下来去哪儿浪:“撸串去!”
草坪外的马路上传来一声喇叭响,那儿停着一辆银灰色的奔驰。
舒蜜急匆匆地抓起一旁的书包:“不好意思,我就不去了。”
“那不是裴巡的车吗?”有女生眼尖,注意到马路那边。
舒蜜背上书包,挥挥手:“你们好好玩,我去结个婚。”
学校主干道两旁种植着高大的凤凰树,红花似火,仿佛点燃了天空。
银灰色奔驰在凤凰树下行驶着。
驾驶座上的裴巡瞥了眼车内后视镜里的舒蜜:“爸妈都到了。”
“这么快就改口了?”舒蜜摘下学士帽。
裴巡薄唇微勾,不再多言。
车内飘着一首民谣,歌词来自席慕蓉,歌手嗓音温柔却带着淡淡的悲伤。
“所有的结局都已写好,所有的泪水也都已启程,却忽然忘了是怎么样的一个开始。”
舒蜜坐在后座,双手搭在书包上,面无表情地凝望着窗外的花树。
“含着泪我一读再读,却不得不承认,青春是一本太仓促的书。”
窗外的花树飞快地掠过舒蜜湿润的眼眸。
酒店婚礼大堂内华灯璀璨,繁花似锦,高朋满座,觥筹交错。
裴巡一身黑色燕尾服,内搭白色百褶衬衣、丝质领结和腰封,在红毯尽头等待。
“下面有请新娘入场。”司仪用话筒发言。
在《婚礼进行曲》中,侧门被打开,舒蜜挽着父亲的手一步步走进来。
她穿一身蕾丝镂空长袖的纯白露肩婚纱,拖着长长的曳地裙裾,发髻上插着一朵百合。
裴巡静静地凝望着自己的新娘,一双墨眸熠熠生辉。
红毯旁边的酒桌上,舒蜜的母亲激动得红了眼眶,转过头问旁边的黎一珺。
“小珺你看,这真的是我们那个野丫头吗?”
黎一珺一身简单的黑西装,打着蓝色条纹领带,他看着红毯上的舒蜜,带着淡淡的微笑。
闪耀的灯光,浓郁的花香,无数张贺喜的笑脸,舒蜜觉得头有点晕,却勉力笑着。
新郎新娘交换戒指后,司仪宣布:“接下来有请新娘的亲友团代表致辞。”
满堂掌声响起,裴巡侧过身看向黎一珺。
黎一珺与裴巡对视了一秒,然后站起身。
他走到红毯上,站在舒蜜旁边的发言台上,调整了一下话筒。
全场寂静。
“今天是舒蜜大婚的日子,也是她大学毕业的日子。”黎一珺环视全场。
舒蜜望着黎一珺,微微眯起眼。
裴巡站在舒蜜旁边,他握紧舒蜜的手。
“五年前,高考最后一天,舒蜜跟我说,她的梦想是大学毕业就结婚。”
黎一珺说完,侧过脸看向舒蜜:“恭喜你,你的梦想实现了。”
台下掌声如雷鸣,舒蜜却倏忽垂了眼。
2016年6月,舒蜜坐在马桶上,手捧着《高考英语3500词汇表》。
她伸手去抓旁边柜子上的纸巾,却没抓到,她瞥了一眼就嚷道:“妈!厕所没纸啦!”
正在厨房做早餐的舒母系着围裙,手里拿着锅铲,急匆匆来送纸。
“快点快点!你爸牙膏都给你挤好了!”舒母把一卷纸丢进来,催促道。
舒父把做好的西红柿炒鸡蛋端到餐桌上,碗很烫,他放下后吹了吹手指。
“豆浆!倒豆浆!”舒母一边夹馒头,一边用筷子指了指豆浆机。
舒蜜在洗面池前刷牙,一边刷一边看身后爸妈忙忙碌碌的身影:“爸、妈,问个问题。”
“刷个牙还说话!问什么?”舒母瞪她一眼。
舒蜜俯身低头,把满嘴的牙膏泡沫吐出来:“高考完,我就可以恋爱了吧?”
舒父倒豆浆的手一顿,笑出声来。舒母转过头:“笑什么笑!”
“女儿都18岁了,也该恋爱了。”舒父笑着把豆浆放到餐桌上。
舒母用围裙擦擦手:“还没读大学就野了?翅膀硬了?说,你看上谁了?”
话音未落,阳台外传来一道男声:“舒蜜!”
“哎呀,催我了!”舒蜜用清水漱漱口,走到餐桌边,抓起豆浆咕噜咕噜一饮而尽。
舒父走到阳台上:“小珺,吃早餐了没有?进来一起吃?”
黎一珺一身宽松的校服,背着书包,骑在自行车上,单脚着地,在阳光下年少气盛。
“谢谢叔叔,我吃过了,您让舒蜜慢慢吃,我等她。”
舒父回过头。舒蜜嘴里叼着一个馒头,手上还拿着一个,背上书包冲向门口换鞋。
“骑车慢一点!最后两门给我认真考!”舒母朝着舒蜜的背影喊。
舒蜜跑到黎一珺旁边,黎一珺正要开口,舒蜜扬手,把手里的馒头塞到他嘴里。
她嘴里叼着馒头,转身把自己的自行车推出来,骑远了。
黎一珺把馒头叼在嘴里,骑车追上。
路口,不少行人、摩托车和自行车在等绿灯。
舒蜜和黎一珺穿同款红白相间的校服,骑同款自行车,在人群中分外抢眼。
两人坐在自行车上,一手扶着车把,单脚支撑地面,动作一致地啃馒头。
“你怎么还穿校服?”舒蜜歪着头看黎一珺。
黎一珺目不斜视:“因为这是最后一天,和你穿情侣装啊!”
舒蜜咽馒头时差点呛到,她咳嗽几声,一脚踹过去:“找死啊你!”
绿灯亮,黎一珺笑,把剩下的大块馒头塞进嘴里,嘴巴鼓鼓的,骑车向前。
大家开始穿过马路,唯独舒蜜在原地愣了两秒才开始骑,脸颊微微泛红。
几只海鸥飞过绮丽的红霞,蔚蓝海浪冲击着褐色岩石,喷溅出雪白的泡沫。
海岸线的骑行道上,舒蜜和黎一珺并肩骑着。
海风吹拂,撩起舒蜜的刘海和齐肩学生头。黎一珺的校服被风灌入,鼓胀起来。
“黎大傻,你以后想做什么?”舒蜜一边骑一边问。
黎一珺耸耸肩:“不知道。这么多年的目标都是考个好大学,现在反而迷惘了。”
“果然是黎大傻!”舒蜜笑,“我可不迷惘,我有个梦想。”
黎一珺瘪瘪嘴,继续骑。
舒蜜骑了一会儿:“你不问我是什么梦想?”
黎一珺笑:“就知道你憋不住。”
“嘁!”舒蜜白他一眼,“黎大傻你听好了!我的梦想是大学毕业就结婚!”
黎一珺的速度稍微减缓,他瞥了舒蜜一眼:“还没恋爱过,就想着结婚?”
“你可别小看我!”舒蜜加快速度,“要不咱俩比比,看谁先脱单?”
黎一珺也提速追上,右手扶着车把,左手做出一个手枪的形状,对准舒蜜。
“等着输吧你!”
交卷铃响了,所有考生起立,离开教室,有人欢喜有人愁。
舒蜜的表情却是忐忑和紧张。走廊上,她抱着书包,逆着人流走向卫生间。
“黎大傻,其实早上我的话没说完。”她手指抠着书包带子,指尖发白,声音都在发颤,嘴唇微微发抖,她清了清嗓子。
“我的梦想是大学毕业就结婚……和你结婚。”
卫生间的门被推开了,几个女生一边讨论题目一边走进来。
舒蜜定定神,呼出一口气,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拧开水龙头,掬水洗了把脸。
隔间传来冲水的声音,舒蜜拍拍自己的脸:“勇敢点,舒蜜,你可以的。”
考场门口,人群摩肩接踵,不少考生和家长拥抱落泪,还有不少考生聚在一起合影。
舒蜜推着自行车,东张西望寻找黎一珺:“怎么还没出来?”
她突然双眸一亮——在人群中找到了推着自行车的黎一珺,她举起手正准备喊。
有个穿同款校服的长发女生走过去,伸手按住黎一珺的自行车把。
黎一珺脚步一顿,抬头看向那女生。
舒蜜放下手,推着车穿过人流走向黎一珺。
“黎一珺,高一开学那天,我就对你一见钟情了。”
女生霸气的声音传入舒蜜的耳朵,舒蜜浑身一颤,停住脚步。
黎一珺微怔,他旁边的男生惊了一秒就开始起哄:“哇哦!”
女生的长发上有被皮筋扎过的痕迹,应该是刚刚解下皮筋。她微微一笑。
“高中生不能早恋,所以我一直默默地喜欢着你,整整三年都没有变过。”
这自信的表白让不少考生驻足,大家聚在黎一珺和那个女生旁边低声讨论。
黎一珺虽然被不少女生表白过,但是这样大庭广众之下被表白还是第一次。
那女生从书包里掏出一个笔记本,递给黎一珺:“你看看。”
黎一珺并没有接,倒是旁边的男生接过去翻开看:“哇,黎一珺,全是你的素描耶!”
“对,我一直在偷偷观察你,画你,这样画满了你的本子,我有满满一箱子。”
男生们纷纷凑过来看:“我的天哪!黎一珺,你就从了吧!”
不远处的舒蜜脸色铁青,双手握紧自行车把。
黎一珺并未注意到舒蜜,他面无表情地望着那个女生。
“对不起,阮芯晴,我现在还不想恋爱。”
男生们安静下来,围观者们都静默地看好戏。
舒蜜诧异地扬睫。
阮芯晴一双澄澈的大眼睛定定地望着黎一珺,一秒,两秒,倏地笑成了月牙儿。
“黎一珺,你讨厌我吗?”
黎一珺侧了侧头:“不讨厌。”
“那就好!希望你以后也不要讨厌我,因为我要死皮赖脸地追你了!我吃定你了!”
阮芯晴丝毫不介意围观者的目光,她落落大方地表达着爱意。
不知是谁鼓起掌来,很快,掌声蔓延到整个人群。
阮芯晴眨眨眼:“哎呀,我忘了问问你的意见了。黎一珺,我可以追你吗?”
男生们再度起哄:“这么漂亮的女生!黎一珺,你知不知道怜香惜玉啊!”
众目睽睽之下,黎一珺只能点点头。
阮芯晴甜甜一笑,朝黎一珺摆摆手,潇洒地转身离去。
“黎一珺,你不和我们一起去网吧打《英雄联盟》?”男生们喊。
“你们去吧。”黎一珺环视四周,看到马路对面正在飞快骑车的舒蜜的背影。
夕阳的余晖将海天染成一色,水面红光粼粼,海风浩荡。
舒蜜把自行车骑得飞快,身体前倾,用力呼吸得肺都疼了。
骑行道这一头,黎一珺飞速骑车追了上来,他用力蹬着踏板,面无表情。
两辆自行车的距离渐渐变短,八百米,六百米,三百米,一百米……
终于追上了,黎一珺喘着粗气:“你骑这么快干吗?”
舒蜜吸了吸鼻子,不理他,继续飞快地骑。
黎一珺只有拼命地骑,才能和她保持同速。
十字路口,对面红绿灯显示着绿色,但是已经在跳跃了,快跳成红色了。
舒蜜不管不顾,直接冲了过去。
黎一珺犹豫了一秒,红绿灯跳转成红色,他被迫停下,眼睁睁看着舒蜜骑远了。
舒蜜刚骑到家门口,就看到自己的父母和黎一珺的父母在门口等着。
“回来了回来了!”舒母看到女儿,“咦?小珺呢?”
“不知道,”舒蜜跳下车,向黎一珺的父母打招呼,“叔叔阿姨好。”
“终于考完了,很开心吧?别管成绩,今晚我们两家人一起庆祝庆祝!”
舒父笑着拍拍舒蜜的头。
黎母还没有看到儿子,忍不住感叹:“小舒蜜真懂事,小珺肯定又去打游戏了。”
“谁打游戏啊?”黎一珺飞快地骑过来。
他停在舒蜜旁边,看向舒父舒母笑:“叔叔阿姨好。”
舒蜜满脸不爽,不想和他站太近,径直推着车到旁边去了。
“小舒蜜考得怎么样?”黎父蹲下身帮她锁自行车。
舒蜜点头:“应该可以上重本。”
“走吧走吧,一起去吃饭。”黎母挽着舒母的手,来拉舒蜜,“小舒蜜想吃什么?”
舒蜜瞥了黎一珺一眼:“他也要去啊?”
舒母瞪了女儿一眼:“说什么呢!小珺当然要去了,去吃小珺最爱吃的小龙虾!”
黎一珺笑:“谢谢阿姨。”
“嘁,”舒蜜翻白眼,“到底谁是你孩子?”
“你还好意思说?高三这一年小珺给你补了多少课,靠你自己怕是专科都考不上!”
舒母还要说什么,黎母笑着把她推走了。
黎父和舒父一边交谈一边走,舒父回过头:“你们放下书包就跟上啊!”
黎一珺锁了自行车,看舒蜜还在那边生气,他走过去要帮舒蜜脱书包。
“别碰我!”舒蜜甩开他的手,脱了书包扔到阳台上去了。
夜色温柔,海面倒映着万家灯火,也倒映着满天繁星。
客厅里,舒父在看电视。舒母在厨房切水果。
浴室门打开,舒蜜穿着短袖短裤睡衣,一边用毛巾擦头发一边走向自己卧室。
她走到卧室门口,脚步骤停,擦头发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黎一珺正躺在她床上用手机玩游戏。
“下来!不能躺我床上!”舒蜜冲上去,用手拉黎一珺的胳膊。
“为什么不可以?我都洗了澡了!”黎一珺纹丝不动,继续盯着手机屏幕。
舒蜜正要强行拉他下来,舒母端着一盘哈密瓜走进来:“小珺,来,吃水果。”
“谢谢阿姨!”黎一珺坐起身。
舒母把水果放到床头柜上,把叉子递给黎一珺。
舒蜜震惊地道:“妈,你不是说不能在床上吃东西吗?”
“那是说你,不是说小珺!”舒母瞪了舒蜜一眼,“好了,你们玩,别吵架啊!”
舒母一离开房间,黎一珺就把手机丢给舒蜜:“你会玩法师吧?你玩。”
他说完就叉哈密瓜吃。
舒蜜瞥了眼屏幕:“人头落后一半,经济差这么多,坑成这样,就让我玩?”
“不玩你就挂机啊,反正是你的号,信誉分扣你的。”
黎一珺嘴里塞满了哈密瓜。
舒蜜气得跺脚,却无可奈何,只能坐在床上打游戏收拾烂摊子。
黎一珺坐在舒蜜旁边,把下巴搁在舒蜜肩膀上。
“别打野了,草丛里一堆人等着捉你。”
“闭嘴!”舒蜜一转脸,黎一珺的嘴唇就触到了她的脸。
两人都愣住了。
“滚开!”舒蜜从床上跳起来,“你跑我家来干吗?无聊就去找你的阮芯晴啊!”
黎一珺单手枕在脑后,躺倒下来,眯起眼好整以暇地望着舒蜜。
“怎么?你吃醋了?”
舒蜜蹬掉拖鞋,抬脚踹上去:“滚!”
高考一周后,连续一周睡懒觉,中午才起床的舒蜜难得起了个大早。
“妈,今天我和同学去学校咨询老师填志愿的事。”
终于不用穿校服了,她穿了雪纺衫和牛仔裤,搭配小白鞋,素面朝天。
自行车路过蔚蓝海面,风声呼呼。舒蜜大口呼吸,知道这是自由的味道。
刚到校门口,突然有人从旁边跳了出来,吓了舒蜜一大跳。
上次见阮芯晴她是一身校服,虽然气场强大,但到底被校服遮掩了几分,今天阮芯晴穿字母印花潮T,搭配高腰牛仔热裤,一双腿又长又直又白。
她摘下韩式复古墨镜,右手轻轻搭在小挎包上,对舒蜜微微一笑。
“舒蜜同学,我等你很久了。”
舒蜜定了定神,跳下车,表情很冷:“有何贵干?”
阮芯晴把头发染成了亚麻色,还化了淡妆,嘴唇泛光,充满女人味。
她勾勾唇:“别装了,舒蜜,你知道我为什么找你。”
舒蜜直直地与之对视:“如果你想问黎一珺的事,抱歉,我无可奉告。”
阮芯晴把头发拢到耳后:“我还不至于蠢到让你来帮我。”
“那你找我干什么?”舒蜜不耐烦起来。
校门口不时有学生经过,可阮芯晴和舒蜜浑然不觉,只是用目光不断交锋。
阮芯晴仰起下颌:“向你宣战。”
舒蜜与之对视,目光相交,刀光剑影。她盯着阮芯晴,一字一顿:“你会输的。”
“其实你已经输了。”阮芯晴眯起眼笑。
舒蜜皱眉。
阮芯晴走近一步,压低声音。
“你和黎一珺一起长大,高考结束了他居然还没有向你表白,你难道不是输了?”
舒蜜目光一颤,咬住下唇。
阮芯晴伸手,轻拍了拍舒蜜的肩膀。
“这么多年朝夕相处,近水楼台先得月,居然还没有产生感情,你难道不失败?”
舒蜜就像被这两句话定住了似的,浑身动弹不得。
学校食堂人声鼎沸,舒蜜狠狠地咀嚼嘴里的红烧肉。
“你怎么啦?刚刚听老师说怎么填志愿的时候,你也心不在焉的。”
高中好友给她盛了一碗免费的海带汤。
“没什么,”舒蜜总不能承认自己被阮芯晴气到了,“我在估分呢。”
好友扒了一口米饭:“我知道我上不了本科,已经准备复读了。”
舒蜜惊诧地转过头:“不会吧?你再考虑下,复读也未必能考好。”
“复读我或许能冲个本科,不复读我就只能读专科了。”好友耸耸肩。
舒蜜咽下嘴里的肉:“打死我也不复读。”
“你是独生女,虽然家里条件一般,但你爸妈会倾其所有帮你,我只能靠我自己。”
“为什么?”舒蜜喝了口汤,却被烫到,伸出舌头来。
“因为我家重男轻女啊,我家一切都是我弟弟的,没有伞的孩子只能努力奔跑。”
午后气温攀升,舒蜜在高中校园走了一小会儿就微微出汗了。
在这里生活了整整三年,哭过,笑过,兴奋过,失落过。再见,少女时代。
“舒蜜!”篮球场传来黎一珺的声音,一个篮球朝这边飞来。
舒蜜跳起来接住,再朝篮球场扔去。
黎一珺正和高二的学弟打篮球,黑色的篮球背心,在他高瘦的身体上显得空荡荡的。
从小到大,舒蜜早就看腻了黎一珺打篮球,她转身准备走。
黎一珺传球给学弟,瞥了眼舒蜜,朝她喊:“就走了?你能不能等我一下?”
舒蜜无奈地转身:“你要打多久啊?”
“你反正闲着没事,等我一起回去!”黎一珺说完投了一个三分球。
舒蜜手摸下颌想了想:“那你请我喝草莓芝士奶盖茶。”
“好贵的!你敲诈!”黎一珺一边运球一边瞪她,球很快被对面抢走了。
舒蜜做了个鬼脸,正要说话,不远处突然传来一个女声:“黎一珺加油!”
阮芯晴挥舞着手里的矿泉水,一脸甜甜的笑,跑到篮球场边。
舒蜜表情一僵,向阮芯晴投去充满敌意的目光。
黎一珺看了阮芯晴一眼,接过队友递来的球,飞快地运球过人,假动作,投篮。
“好帅!”阮芯晴激动得跳了起来。
舒蜜翻了个白眼。
中场休息,黎一珺喘着气,阮芯晴笑着走过去,拿出纸巾给黎一珺擦额头上的汗。
黎一珺猝不及防,舒蜜也怔住了。
没等黎一珺拒绝,阮芯晴就把矿泉水递给他:“辛苦了,黎一珺,你是最棒的!”
“谢了。”黎一珺实在是渴了,接过矿泉水,仰头喝了一大口。
他的喉结上下蠕动,有汗珠顺着下颌滚落。
阮芯晴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喝完后黎一珺拧好瓶盖,递给阮芯晴。
阮芯晴回过神来,笑着接过那瓶水,拧开瓶盖,也喝了一口。
学弟们开始起哄:“哇哦!”
黎一珺挑眉。
阮芯晴微微一笑:“不奇怪吧?因为我喜欢你,全世界最喜欢你。”
那几个学弟越发热烈地起哄。
黎一珺正要说什么,旁边突然传来摔跤的声音,舒蜜趴在地上:“痛痛痛。”
阮芯晴脸上笑容一冷。
黎一珺立刻跑向舒蜜:“你傻啊?走个路还能摔跤!”
舒蜜被黎一珺扶起,她顺势倒在黎一珺怀里,一脸痛楚:“脚踝好像扭了。”
黎一珺蹲下身,用食指指腹轻轻摸了摸她的脚踝,蹙眉道:“这里吗?”
“疼!别碰!”舒蜜没想到自己的演技如此高超。
阮芯晴勉强保持笑容,小跑过来,一脸关切:“你没事吧?”
舒蜜冷冷扬眉,看向阮芯晴:“有事。”
黎一珺转身对学弟们说:“对不起了,我不打了,我要送她回家。”
他说完,蹲下身:“上来。”
舒蜜得意地爬上黎一珺的背,双臂紧紧搂住黎一珺的脖颈,笑着看阮芯晴。
阮芯晴扯扯嘴角:“路上小心。”
夕阳的余晖把舒蜜和黎一珺交叠的身影拖得长长的。
舒蜜心情好,双手搭在黎一珺的肩膀上,手臂在黎一珺胸前晃荡。
“黎大傻,去我家吃饭吧。”
黎一珺声音很冷:“不去。”
舒蜜身体前倾,歪着头想看黎一珺的侧脸:“怎么?生气了?”
黎一珺冷哼一声。
舒蜜吐吐舌,把脸埋在黎一珺的后颈上,撒娇地蹭了蹭:“好啦,我知道错了。”
刚刚打了篮球,他身上有好闻的汗味儿。
黎一珺脚步一顿,侧过脸,一脸严肃地训斥:
“以后走路小心一点,别再给我出幺蛾子!”
演戏要演全套,后来几天舒蜜都宅在家里。
吃过晚饭,舒母在厨房洗碗,舒父在客厅扫地:“脚让一让。”
舒蜜瘫在沙发上用手机玩《王者荣耀》:“快快快!再拿一个人头我就超神了!”
舒母一边脱围裙一边走出来:“你也出去走走啊,整天宅在家里,要发霉了!”
“明天就出高考成绩了,让她放松放松吧,出成绩后可就忙了。”舒父笑。
舒母不听劝,上来夺过舒蜜的手机:“别玩了,都近视了!出去玩一玩!”
舒蜜来抢:“我在打排位呢!而且这么晚了,去哪儿玩啊?”
舒父帮她把手机抢过来:“你天天待在家里,你妈妈看着你烦,你去小珺家。”
“我到底是不是你们亲生的?”舒蜜抓起手机,气冲冲往外走。
她啪地关上自家门,敲响隔壁黎一珺家的门。
等了半天黎一珺才开门,他刚洗完澡,头发还在滴水,啪嗒掉在他的锁骨上。
他身上有沐浴露的味道,带着他特有的少年体香,莫名地撩人。
“你脚踝好了?”他蹲下身仔细查看她脚踝。
“好了好了。”舒蜜径直走进去,“咦?叔叔阿姨不在?”
黎一珺撕开一包泡面,倒入开水。
“他们去旅行了。你又不看我的朋友圈,我下午就发了一条吐槽我爸妈的。”
话音未落,门被敲响了,黎一珺只能丢下调料包。
“谁呀?”舒蜜已经开了一局游戏,正低头打着,随口一问。
一个甜美悦耳的女声传来:“晚上好,黎一珺。”
舒蜜浑身一个激灵,抬起头来。
阮芯晴一身藕粉色雪纺裙,蔷薇红唇,海藻长发,俏生生地立在门口。
“你怎么来了?”黎一珺诧异。
“我看了你的朋友圈呀!饿不饿?我带了自己做的饭菜,你要不要尝尝看?”
阮芯晴笑眯眯地扬起手中的粉色保温盒。
黎一珺一愣。
阮芯晴歪了歪头:“很好吃哦!”她说着打开保温盒,饭菜色彩鲜艳,香气袭人。
“先进来吧。”舒蜜落落大方地走过来,一副女主人的模样。
阮芯晴显然没想到舒蜜竟然也在,她的笑容僵了一秒,又绽放开来:“谢谢。”
舒蜜打开鞋柜,拿了一双拖鞋,啪地丢在地上。
阮芯晴咬咬牙,俯身换鞋。
舒蜜接过阮芯晴手里的饭盒,放到餐桌上:“黎大傻饿了吧,来吃!”
黎一珺乖乖地坐到餐桌边埋头吃饭。
舒蜜双手抱胸站在餐桌边:“阮芯晴,看不出来,你居然这么会做饭。”
阮芯晴没看舒蜜,一直盯着黎一珺笑:“你喜欢的话,我以后经常做给你吃。”
舒蜜瞥了眼饭盒里的辣椒,转身去厨房拿来一双筷子,帮黎一珺拣出辣椒。
“黎大傻吃不了辣,他吃辣长痘痘。”
阮芯晴脸色一冷。
黎一珺瞥了眼舒蜜的手机:“你游戏挂机?不怕被举报?”
舒蜜冷睨了阮芯晴一眼:“这么重要的客人来了,我怎么能玩游戏呢?”
黎一珺伸出舌头哈气:“确实有点辣。”
“我给你倒水。”阮芯晴站起身来。
舒蜜抬手阻止她:“你知道在哪儿倒吗?”
阮芯晴坐回座位上,舒蜜转身去厨房倒水。
端着水杯回来时,她突然睁大眼睛,手里的水杯差点滑落。
阮芯晴不知何时坐到了黎一珺旁边,她捧着黎一珺的脸,凑上去要亲吻他的唇。
舒蜜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没有看错,黎一珺要被人亲了!
“你干什么?”舒蜜咆哮着冲过去,把水杯啪地砸到桌面上,水花四溅。
黎一珺也反应过来,用力推开阮芯晴。
他坐的椅子啪地倒向后面。
阮芯晴倒退几步,笑得一脸单纯天真:“这样就不辣了呀。”
舒蜜真恨不得撕烂阮芯晴这张假面,她咬牙切齿地道:“有你这么厚脸皮的吗?”
黎一珺也脸色阴沉:“阮芯晴,你回去吧。”
阮芯晴委屈地瘪嘴:“你生气了?”
黎一珺皱眉:“我以前同意你追我,现在我后悔了,不好意思,以后不要追我了。”
阮芯晴怔住了:“黎一珺,你讨厌我了吗?”
黎一珺走到门口,打开门:“谈不上喜欢或者讨厌,我一直把你当普通同学。”
舒蜜把饭盒收拾好,递给阮芯晴,皮笑肉不笑:“回去注意安全。”
阮芯晴走出门,颇为留恋地回头凝望。
舒蜜笑着挥挥手。
黎一珺关上门。
送走阮芯晴,舒蜜双手叉腰,瞪着黎一珺:“你是猪吗?随随便便让人亲?”
黎一珺烦躁地用叉子搅拌凉掉的泡面:“她突然就亲上来了,我防不胜防啊!”
“果然是大傻子!”舒蜜抓起手机,冲出去,啪地甩上门。
虽然黎一珺差点被夺走初吻,但他明确表示拒绝阮芯晴了,也算是因祸得福,可舒蜜的平静日子没有持续太久。
查完成绩,她呆坐在笔记本电脑前。
“怎么样?查到了吗?”舒父推开卧室门,察觉到异样,“蜜蜜?你怎么了?”
舒母跟在舒父身后进了卧室:“小珺查到了,超过重本二十分,学校随便挑了。”
舒父走到舒蜜身后,把手搭在女儿肩膀上,俯身看电脑屏幕。
舒蜜突然跳起来,满脸惊惶:“这不可能!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怎么回事?”舒母探身一看,“英语……49分?”
舒父推了推眼镜,神情复杂地望着女儿。
舒蜜在卧室里焦躁地走来走去:“我要给老师打电话,肯定弄错了,绝对弄错了!”
“高考分数不可能弄错的,你仔细想想,是不是答题卡填错了?”舒父分析。
“答题卡?”舒蜜蓦然停住脚步,如五雷轰顶,浑身发抖。
舒母连忙抱住女儿。
舒蜜的眼泪顷刻间落下来:“不会的,不会的,我没有,我没有!”
舒父叹息着拍拍舒蜜的背。舒母咬紧牙关,紧紧抱住女儿。
“我为什么不好好检查一下?为什么不好好检查一下?”舒蜜抱着母亲号啕大哭。
当时只想着考完了跟黎一珺表白,心神不宁,所以没有再好好检查一下。
舒父慢慢地走出卧室,在阳台上点燃一支烟。
对面阳台上,黎一珺在帮黎母晒被子,转过头来:“叔叔,舒蜜考得怎么样?”
烟雾缭绕中,舒父苦笑着摇摇头。
黎一珺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丢下被子:“叔叔,麻烦您帮我开下门。”
等黎一珺急匆匆推开卧室门时,舒蜜已经哭得没力气了。
“怎么办?这样的分数,我只能读贵死人的三本或者专科了!”
舒母也气得不行,却不能发泄到悲恸欲绝的女儿身上,只能自己咬住牙。
黎一珺蹲下身,把舒蜜从舒母身上抱了过来。
舒蜜泪眼婆娑,声音都哭哑了:“我完了,完了,学了这么多年,全完了。”
“我懂,我懂。”黎一珺轻拍舒蜜的背。
“凭什么?凭什么要靠一场考试来评判我们这么多年的努力?凭什么?”
舒蜜把眼泪鼻涕全擦在黎一珺的胸口。
“哭吧,哭吧,在我身上好好哭一场。”黎一珺抱紧了怀里颤抖的人儿。
那几天舒蜜的眼睛就没有干过,早上一睁开眼就开始哭。
家里的气氛相当阴沉。
舒母做菜时走神,明明站在灶台前,汤溢出来都没反应。
舒父烟瘾越来越重,经常大半夜在阳台上独自抽烟。
黎一珺不敢特意跑过来——他考得好,他出现就会刺激舒蜜。
“阿姨,我去倒垃圾,你们家垃圾给我吧,顺带倒了。”他只能找各种借口。
“小珺,你真懂事。”一脸疲惫憔悴的舒母把厨房垃圾拿出来。
黎一珺提着垃圾袋,经过舒蜜的房间时,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那紧闭的房门。
舒蜜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半夜三更不开灯,在漆黑的房间里打开电脑。
她在搜索框里输入“读三本好还是专科好”,一条一条地看。
眼睛看得痛了,就闭上眼趴在电脑前睡着了。
第二天夜里她搜索“要不要复读”,翻了整整80张搜索页。
那几天她没心情洗澡洗头,整天蓬头垢面,在床上吃饭。
舒母舒父也不敢说她,怕她受不了自杀。
这天是提交志愿的截止日期。
黎一珺拿着一杯草莓芝士奶盖茶站在舒蜜家门口,正准备敲门,手机叮咚一声。
他掏出手机,是阮芯晴发来的微信:“厦门大学,不见不散。”
前几天班级微信群里似乎在说,阮芯晴是这次的黑马,超出重本二十多分。
黎一珺皱了皱眉,没有回复阮芯晴,他把手机塞回口袋里,敲响了门。
“叔叔,舒蜜还没出来吗?”
“明明是一个很坚强乐观的孩子,一瞬间就被击溃了。”舒父叹息。
黎一珺低下头:“我什么都不能帮她。”
舒父让黎一珺来到客厅:“很多路注定要一个人走,孤独是人生的常态。”
“这对她来说,一定是人生最大的打击了。”黎一珺声音很轻。
舒父给黎一珺倒茶:“那些杀不死她的,终究会让她更强大。”
黎一珺点点头。
“你的志愿填了吗?”舒父喝了口茶,“厦门大学?”
黎一珺端起茶杯,又放下。
“我从小到大都和舒蜜在一起,我以为大学我们也不会分开。”
舒父放下茶杯:“你们长大了,总是要分开的。成年人的世界,有太多无奈。”
“这是我第一次体会到人生的残酷无常。”
黎一珺抬头看舒蜜紧闭的卧室门。
下一秒,哐当一声,卧室门突然被打开了,舒父和黎一珺都吓了一大跳。
舒蜜站在门口,脸上有重重的黑眼圈,头发乱糟糟的,整个人瘦了一圈。
“我决定了,复读。”
阴沉沉的清晨,全世界仿佛被调成了冷色调。
舒蜜穿着睡衣抱着毛毯,在乱糟糟的床上蜷缩着酣睡。
啪的一声,卧室门被推开,黎一珺走进来拍舒蜜的脸:“起来!起来!”
舒蜜迷迷糊糊,躲开黎一珺的手,翻了个身。
“快起来!我查了,那所复读学校名额很少,再不去报名就报不上了!”
黎一珺一边喊一边推舒蜜。
“烦死了!再让我睡会儿!”舒蜜用枕头捂住耳朵。
迫于无奈,黎一珺只能使出撒手锏——俯下身左右开弓,挠舒蜜的胳肢窝。
“别别别!”舒蜜扭动身体笑起来,忙着躲闪,“我起来!我起来还不行吗?”
卫生间传来冲水的声音,舒蜜打开门走出来。
黎一珺正站在卫生间门口,见她出来,就递上装满水的水杯和挤好牙膏的牙刷。
舒蜜瞪他一眼,接过水杯和牙刷,站在镜子前刷牙。
黎一珺站在她身后,拿起梳子给她梳头发。
“疼疼疼!你轻一点!”舒蜜大喊。
黎一珺凶她:“你是不是女生啊?头发都打结了!”
舒父和舒母把早餐端上桌:“小珺,今天要辛苦你陪舒蜜去报名了!”
拥挤的公交车上,舒蜜被挤得五脏六腑都要移位了。
黎一珺拼命挤到一个戴白色耳机、黑色棒球帽的男生面前。
他拉了拉男生的耳机线。
男生转过脸看他,面无表情,摘下耳机。
黎一珺一本正经:“不好意思,我妹妹今天痛经,可以麻烦你让个座吗?”
舒蜜愣住了。
黎一珺伸手指了指舒蜜。
车上的人都向她行注目礼,舒蜜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戴棒球帽的男生抬头,视线淡淡地掠过舒蜜的脸。
6月天,舒蜜却莫名地打了个寒战。
那人起身。
好高,与黎一珺不相上下。
两个一米八五左右的男生,瞬间拔高了车内的平均身高。
“谢了。”黎一珺挤到舒蜜身边来,双臂护住她的身体,往那边挪去。
摩肩接踵的人群中,黎一珺抱住舒蜜从那人身前挤了过去。
舒蜜耳鬓的碎发被微小的气流轻轻撩起。
那人手拉头顶的吊环,戴上耳机望向窗外。
明明是拥挤的车厢,他却自成气场,疏离又淡漠,与周遭格格不入。
舒蜜坐下,黎一珺双手搭在她前后的座椅靠背上,将她圈在里面。
那人站在黎一珺旁边。
舒蜜原本想道个谢,却又被他一脸的“生人勿近”给打消了念头。
“拽什么拽?”她忍不住嘀咕。反正他戴着耳机听不见。
她突然感觉脚下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
舒蜜低头弯腰,捡起一张用塑料壳装着的准考证。
黎一珺俯身过来看:“这是什么?”
准考证都是黑白的,左边是考生信息,右边是照片。舒蜜先看照片。
黑白的一寸照片,有点像遗照,五官周正,气质凛冽,禁欲系厌世脸,重点是光头。
仔细一看,就是刚才给她让座的男生,难怪戴着棒球帽。
黎一珺已经读出左边的考生姓名:“裴巡?”
他直起腰,用手肘戳了戳身边那人。
裴巡转过脸,视线落在舒蜜手中的准考证上。
舒蜜抬头,与裴巡目光相交。
压迫感十足,绝非善类。
舒蜜暗自调整一下呼吸,咬牙继续与之对视。
黎一珺开口打破这两人暗自的较量,一把摘下裴巡的耳机:“是你的吧?”
裴巡瞥了眼黎一珺,眉心若有若无地拧起:“嗯。”
“还你。”舒蜜把准考证递过去,不想与之过多纠缠。
裴巡并未伸手接。
这么拽?舒蜜正要说话,黎一珺已经从舒蜜手里拿过准考证,塞到裴巡怀里。
“嘿,拿稳了。”黎一珺丝毫没有受裴巡气场的影响。
裴巡被迫接住,眸中闪过不加掩饰的不悦。
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一个急刹车,黎一珺没站稳,向裴巡身上倒去。
裴巡猝不及防,一手抓紧扶手,一手抱住黎一珺的腰,扶住了他。
车上不少人差点摔倒,抱怨声一片。
黎一珺站稳身体,看向裴巡:“谢了啊哥们。”
裴巡往旁边站了站。
黎一珺很不会察言观色,凑过去笑:“怎么剃了个光头?”
不知是因为睫毛太长、牙太白,还是因为那双狭长的桃花眼一笑就抿成弯弯的酥糖,抑或是因为那若隐若现的小梨涡,裴巡被黎一珺明晃晃的笑容给闪了一下。
“是不是嫌洗头发麻烦?我就是,但是我没有剃光头的勇气。”
黎一珺自顾自说着,挠了挠头顶的头发,又抿出个奶气十足的小梨涡。
身为一个重度酒窝控,裴巡眉心的阴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散去。
“都说光头是检验帅哥的唯一标准,我剃光头会不会丑?”黎一珺吐吐舌。
裴巡勾唇,声音干净清晰:“不会。”
黎一珺眯眼笑,手搭上裴巡的肩:“哥们你才是真帅,颠覆了我对光头的印象。”
裴巡的视线垂落到黎一珺的手上,黎一珺笑容一僵,抽回手,话却没停。
“真的!我第一次见有人把准考证上的照片都拍得这么好看!”
裴巡唇角略微上扬,勉强算作一抹笑意,表情却恢复成拒人于千里之外。
黎一珺还想说什么,舒蜜终于忍无可忍:“喂喂,你们当我不存在吗?”
裴巡冷冷地瞥了舒蜜一眼,转过身,戴上耳机,不准备继续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