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信德此时此刻也只能冷静,此前他就已经让那些护卫都退出内堂外去,桑祁也把差役们都轰了出去。现在韩崇牧一走,整个衙门内堂,只剩下桑祁跟卢信德两人。
“当务之急,是要确认这具尸体的身份,卢兄,我希望你可以配合。”
桑祁深谙‘时间就是生命’,而且应该是原主留下来的潜意识作祟,他现在内心的正义感跟查明真相的急迫感空前强大,恨不得现在就能揪出嫌疑犯来。
222号也突然兴奋,
“为了我弟弟,我愿意配合,但如果,商大人不能尽快查明尸体身份——”
卢信德土霸王的气质再度显露,桑祁倒是不怕,“卢兄放心,本官定当竭尽所能!”
“先告诉本官,卢小公子亲近之人可还在,红颜知己也行。”
卢信德一时之间有点摸不着头脑,“亲近之人,不就是我们父兄几人了?”
桑祁索性说得更明白些,“熟知卢小公子身体每个部位有何特征的人,能知晓他是否有胎记或其他疤痕的人,可有?”
那样的人,必定是见过卢信跃身体的人了,卢信德难得红了红脸。说起来,他虽是个护犊子的弟控,但也不至于那么变态,会特意去看自家幺弟的身体。
不过,他印象中,也没听说过弟弟身上有胎记就是了。
“我,我娘已不在了……但信跃的奶娘,对,奶娘应该会知道!”
桑祁原本想要叫卢信德将城里的奶娘带过来,但认真一想,也不知道这个局到底是针对卢家还是针对他或韩崇牧,把奶娘叫过来的话,万一打草惊蛇?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我只能现在开始查看尸体。卢兄,若你介意的话,可以先行回避。”
卢信德咬咬牙,站在旁边,全程看着桑祁把尸体剥光,然后逐寸逐寸检查。
第一次直面一具尸体,卢信德盯久了都有点想吐。他一点都不想催眠自己让自己觉得这是弟弟的尸体了。
桑祁却是面无表情,认认真真地看了两遍。
卢信德没忍住,问了出口。“商大人,你不觉得恶心?”
桑祁面上毫无波澜,“其实没事,看习惯了就好了。”
可以试试到末世去待上一个月,各种款式的无头丧尸都能为你奉上,看久了就麻木了。当然,这样的话桑祁不可能说。
卢信德便误以为眼前这商宁谦虽年纪轻轻,但查案经验却丰富。
也算是歪打正着,让卢信德对他增加不少信任度。
“左手手腕两寸处,有颗黑痣;右脚小腿处有一条很浅的伤痕,约两寸长;身上无胎记,其他部位也无其他烫伤烧伤划伤等痕迹。”
用本子记录下这句话,桑祁顺手誊抄了一张,撕给了卢信德。
“找两个你信得过的护卫,悄悄回去问下那位奶娘,左手手腕跟右脚小腿处是否有黑痣,若是她回答对不上,那十有八九,这尸体另有其人。”
卢信德慎重应下,喊了六个护卫,分成三组,表面上都是让回去报信,但其中有一人,也是最擅长隐匿行踪之人,会绕到去找住在西城里的那位奶娘。
这下倒是桑祁有些刮目相看。
还以为卢信德真的是个冲动行事的大老粗,想不到动起脑筋来还是相当够看的。
这样一来,局面就更好打开了。
原本还真的担心,卢家的人也是来胡搅蛮缠的,也是局中的一环。不知不觉夜已深,桑祁交代好了事情,也送走了卢信德,便躺在床上,等休息好了,明天继续。
迷迷糊糊之际,却感觉右脸颊被戳了一下。
桑祁睡得正熟,翻了个身继续睡。
这次轮到肩膀被晃了两下。
桑祁忽地一下坐起,就要准备开骂,被来人及时捂住了嘴巴——
“大人,是属下回来了。”
借着微弱的月光,桑祁将头凑到很近,才最终确定眼前的人是韩崇牧。
哎呀大晚上的,男主大大你不要出来吓人好吗!
长得帅也不行——
吵到我睡觉了!
被明明白白瞪了一眼,韩崇牧却并不生气,怕被发现只能放轻声音,“大人,那位樵夫原本还在山上的家中,一入黑,却往明月楼去了。”
齐青县山林虽多但人口少,经济水平也落后,但必要的娱乐设施还是有的。例如明月楼,就是整个小县里唯一的春楼,名字倒是雅致,但谁都知道里面是做的何种营生。
而且明月楼开价可都不便宜,进门最低一壶酒水也要一两银子。一两银子,在齐青县,足够一家四口大半年生活费了。
谈起案情,桑祁的大脑自动运转,“这樵夫,可是最近才去的明月楼?”
“嗯,我打听过,从两天前开始,樵夫才开始光顾明月楼。而且,这位樵夫眼生,我问过他家附近的人家,说他们家很少有人进出,见面次数不多,没什么人了解。”
“见面次数不多……有可能,已经换了人,也没人察觉?”
韩崇牧想了想,点头予以肯定。
桑祁的这个推测,完全有可能成立。
齐青县人口本来就不多,光跟潞安城比就比不上,周边邻居有任何动静,其实大都有所耳闻,即便是最深居简出的性子,也总有一两个亲戚或朋友才对。
但照目前韩崇牧搜集回来的情报看来,暂时没有人能说出樵夫的一二来。
加之他最近才出入明月楼,光是这一点,就很值得令人怀疑了。
真正的砍柴人,怎么可能一连去光顾两次明月楼这样的高消费场所?他得砍多少斤柴来卖,才凑得够钱银?
“对了,今日我让赵二带着些人去搜查山头,他们可回来说了什么?”
韩崇牧眼里寒光一闪,“据回报,一无所获。”
桑祁有点惊讶,什么叫‘一无所获’?
见桑祁愣着神儿,瞪着眼睛很是错愕的样子,韩崇牧内心的不快被冲淡,转而有些被逗乐,“商大人新官上任有所不知,赵二等人,做事向来只求‘无功无过’。”
桑祁简直要被气笑,“什么叫‘无功无过’,他们敷衍办案,错过了关键性线索,就是过失,就是最大的错!怎么还能‘无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