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信德看差役们把担架放在了地上，第一时间又想扑过去，桑祁这回伸手抓了没抓住，幸好韩崇牧眼疾手快，出手拦阻。两人因此快速地过了几招，眼看着卢家的护卫们都要冲过来，桑祁大吼一声，“先别忙着打了！”
“卢公子，我就问你一句，问完了之后你要看尸体就请随便看！”
卢信德暂时突破不了韩崇牧的防线，闻言只能停下手来，怒视着桑祁。
“卢公子为何如此笃定，我带回来的这具尸体就是你的弟弟？”
卢信德掏出怀内一块碎布料，“今日一早，我便收到了这块碎布。我认得这布料与纹路，整个潞安城没有别家能穿得上这种布料，更不会这么巧，刚好是我幺弟喜爱的图案！”
说完，他瞬间红了眼眶，胸口猛地起伏了几下，才被他强自压下。他的双眼，正牢牢地盯着担架上的尸体，从担架上露出了些衣服布料来，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那衣服上的布料，跟这块布是一样的。
桑祁将韩崇牧拉开了一边，卢信德当即冲了过去，把白布一掀，却下意识地发出了惊吼，“怎么会！我弟弟的头呢！！”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以最快的速度赶来，看见的却是弟弟这般惨状！
他原以为，原以为‘凶多吉少’只是吓唬他的，毕竟在这一带，可没人真的敢动他们卢家的人。却不曾想，对方不仅动了，还叫他弟弟身首异处，死无全尸！
这一瞬间，他几乎失去了理智，手里的刀终于出了鞘，第一时间就往桑祁方向砍了过去。
韩崇牧出手挡住。“你冷静，现在根本没有十足的证据，证明这就是你的弟弟！”
“这怎么可能还不是，我弟弟遭歹人杀害，竟是连头都不见了，这等屈辱，我要让你们整个齐青县的人来偿还！”
桑祁被韩崇牧护着，小心翼翼地躲开攻击，另外几位差役也紧张备战，就怕那些护卫们趁虚而入扑上来。
“卢公子，越是这时候你越需要冷静。”
“我也是将近巳时才接到的报案，那时候立刻赶到现场，回来时是巳时末，你却已经带着人上门了。我就问你，一，你收到碎布时是什么时辰。”
“二，来信是如何说的，你为何肯定你的幺弟已遇害？”
“三，衣服等毕竟是身外之物，可还有其它证明，能证实这就是你幺弟？”
卢信德红着眼，却还是不管不顾地拿着刀砍人。
桑祁无奈大吼，“明明这尸体不一定是你弟弟，你不赶紧查明真相，把你弟弟找回。却一味认定他便是你弟，你到底是想他生，还是根本就盼着他死！”
卢信德在这句质问中落了泪，也停下了手中的刀，“不……我怎么可能——你可胡说！”
桑祁动作迅速地伸手开始解身上的腰封，同时寻求韩崇牧的帮忙，“韩兄，你与我交换衣服，快。”
韩崇牧慢了半拍，但联系商宁谦刚才说的一段话，他也明白是何用意，即便当众脱衣不雅，但为了正事，他一个大男人还不至于如此扭捏。
捕头跟县令的制服一换，两人第一眼能被辨识出来的，自然就是脸。
“如果我们与卢兄未曾见面，卢兄可会知道，我二人谁是县令，谁是捕快？”
卢信德呆呆地摇了摇头，他满脑子里还是自家弟弟。
“仅凭衣服认人，是不可能准确的。”
“卢兄对自家幺弟的身形体格，可是十分熟悉？”
卢信德点点头。
桑祁将人拉到尸体旁边，“此时事关卢兄幺弟的生死，请卢兄千万要慎重，若这尸体不过是障眼法，他此刻还在歹人手上，等着卢兄去救呢？”
“卢兄，光看身形体格，尸体真的与你的幺弟一模一样？”
卢信德似乎被桑祁的假设说动，本不敢伸手去碰尸体，但犹豫了会儿，还是伸手去察看了。好半晌，却又摇了摇头，“身高跟体型都很像，但尸体已经略显僵硬，光凭肉眼跟现在的手感，我不敢确定。”
平时也有跟弟弟习武切磋，有过身体接触，如果这是正常的人的身体，他或许还能凭感觉辨认下，但现如今这状态，却是感受不了了。
而且，万一这商宁谦的想法对的，他弟弟真的还没死呢，他更不能如此草率就否定了弟弟生的可能啊！
桑祁看他终于缓了过来，也暗自松了口气。
“听卢兄前言，卢小公子是何时开始不见的？”
“昨日未时，那时我们一同上街玩乐，才刚用过午膳，我以为信跃只是去个茅房，便一直在包间里头等。不曾想，这一等，等意识到不妥，再去找时，人已经不见了。”
“卢小公子最后一次跟卢兄说话时，可有异样？”
“没觉得异样，寻常聊天，聊着聊着说要去趟茅房。”
“可是在潞安城里都找遍了？”
卢信德连连点头，面露焦急，“就是因为都找过了，昨晚我与父亲及家中其它兄弟也找了一宿，基本上把潞安城每家每户都翻了一遍，却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
“今天上午是谁给你送的信，什么时候？”
“那时候巳时刚过，一个小乞丐交给门房的，只留了一句话，‘人在齐青，凶多吉少’，我便赶紧点了人，骑快马过来了。”
从潞安城快马加鞭赶到齐青县的话，一个时辰的确是差不多的。
但奇怪的是，“我接到报案，已是接近巳时。但不可能有人未卜先知，给我们两个地方同时报信。唯一解释，就是报信人就是知情人，而且，是事先设好的局。”
卢信德悔恨得捶地，“可上午接信太突然，我们根本没人把乞丐扣下！现在还能去哪里找他！”
桑祁跟韩崇牧对视一眼，韩崇牧当即起身出了门，“我现在就去查那樵夫。”
临踏出房门前，韩崇牧还是不放心，折了回来，瞪着卢信德给他警告，“商大人初到上任，对你们卢家那些事毫不知情。如果你这时候还不分轻重伤了商大人，那我敢保证，令弟一定会如你所愿，成为一具尸体。”
韩崇牧是一语双关，指出了商宁谦就是查明真相，救出卢信跃的关键，卢信德越配合，他弟弟被救出的几率就越高；另外一重意思，就是对卢信德的警告。
卢家在潞安城做了土皇帝多年，从来都只有自己欺负别人的份，此刻卢信德却切切实实被韩崇牧的气势所压倒——
这男人太可怕了，要是真的违逆了他的意思，会有何种下场他暂且不知道，但他的求生欲告诉他，最好不要去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