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了解势态的情况下,不多言是最基本的,可他们身旁的卖货郎却是个话痨。
“二位打哪来的,没有带东西,可是来卖艺?”他看了看他们没有带乐器,尴尬了,再看面貌极为俊英,莫不是来卖身的?
傅辞道:“我们打东边来,也是来做生意的,第一次嘛,来看看那里需要些什么,下次带过来卖。”
卖货郎听了,连连点头,“这世上很少人敢和我们一样来妖墟卖货的,就怕惹它们不高兴被吃了,赚的是豁出去的舍命钱啊!”
但是卖出去的价钱却是人间的几倍。
江浮寒插了一句,“妖墟的妖不会乱杀人。”
不然这个卖货郎哪可能来回交易几次,熟知了门窍。
“就是冲着这一点,我们都没敢宣扬出去,就怕更多人来抢生意压价,你们也是,放聪明点。”虽然又多了人知道生意的门路,但是不一定卖的东西都一样,碍不着。
再说,敢来这里的都是好汉,该提点的就多提点。
说着说着,卖货郎指着前面道:“到了,今晚落脚的地方。”
傅辞与江浮寒望去,黄沙风尘后有一棵歪脖子树,树旁有座破败的土瓦楼阁,门顶上挂着一方长破布,盲瞎子似的笔画写着“不来客栈”四字。
“这的掌柜是个半妖。”卖货郎偷偷说完之后就低头跟着队伍鱼贯而入。
二人也跟着进去,里面不是很大,黄泥土墙,木桌长椅,分为大堂简座与楼上住宿。
江浮寒合扇用扇尖一抹桌面,积尘三分厚。
卖货的队伍每个人好似惯了一般,不在意脏乱随便坐下,自斟茶水。
这时,一个跛脚矮子来他们跟前,一边打量他们,一边问道:“二位打尖住店?”
傅辞道:“住店。”
矮子看不惯两个气质带点贵气,又长得好看的人,态度不屑,往柜边指指,“去找掌柜的登记。”
二人盯着矮子跩跩离去,自便到了柜前寻掌柜,可是柜前无人。
傅辞挑眉,人不在,有些许妖气。
等待片刻仍无人出现,江浮寒折扇一下敲在柜面上,柜上的物品震跳挪寸,动静不算大,到底把掌柜的敲了出来。
一条黄黑带斑的尾巴自柜下升起,两只爪子抓在柜面上,随后缓缓爬起来一个男人,是只半人半兽的黄鼠狼。
他打一声哈欠,“敢叫醒我的是要住店?”
江浮寒道:“是。”
“一间房二十两银子一晚,你们要两间?”
傅辞抬头再次确认这是一家灰瓦土墙的客栈,规格比觅宝楼差了十万八千里,一间房还要二十两?
黄鼠狼看他们打量着楼上,就说道:“别看了,这方圆百里只有我一家客栈,要是嫌贵就和他们一样在大堂桌面趴一晚上,只收茶水费。”
傅辞回头看了卖货郎一行队伍,是一进门就坐下不曾来登记,二十两一晚上的费用大抵就是跑一次妖墟赚的,所以不会来奢侈。
江浮寒见大堂太过杂乱和凉廖,决定住楼上,“一间。”
黄鼠狼拿起笔登记,傅辞却道:“两间。”
“哦,两间。”
“前辈,一间。”
傅辞不想和江浮寒独处,“两……”
他话未出口,江浮寒凑近附耳,“没银子了,就剩下一间的钱。”
傅辞微微推开他,“我有。”
他暗自翻了乾坤袋和虚鼎,竟一个铜板都没找着,才想起在觅宝楼被江浮寒全数要去填账了!
“为什么你还有?”他不满问道,当时两个人连铜板都交出去了。
江浮寒付了账就转过身,自己上了楼。
傅辞瞧着他的背影,怎么瞧都觉得透着那么一丝心虚,立刻明白江浮寒当时是故意掏空了自己的钱袋,然后计划一起寻找真元便可以时时刻刻赖在身边,把人看顾在眼皮子底下。
“你个小混蛋。”连一刻清静都不给他。
傅辞看了看大堂上混杂的人群,吵吵嚷嚷,还有人仰首畅脚打着呼噜睡觉,也是不能清静,没有办法只好上楼去。
一进门,入眼是极其简陋的陈设,蛛网破纱的,到了深夜不点灯说是鬼屋都不为过。
二十两,太宰人了。
江浮寒一扬折扇使了净尘术,二人这才稍稍放松了呼口气,房里没有茶水杯具,江浮寒又折下楼去。
竹榻上的被褥尘土杂着酸臭,傅辞施法推下地,从虚鼎里拿出一张柔软的素毯铺上,自己上榻歇了起来,侧身单手撑着额旁是最惯用的姿势。
荒林难行,走了一日,也是戒备一日,累了。
江浮寒端着茶壶回来放下,毫不客气,“我也要睡。”
“这是我的毯子,你自己打算。”
江浮寒可不吃毯子是谁的这一套,这张毯子他睡了好几年,从十五睡到二十三岁,中间洗过几次都清清楚楚,俨然是半个主人,于是理直气壮地坐了上去。
“下去。”傅辞眼都不睁。
江浮寒道:“我方才下楼听见掌柜和卖货的闲聊,得知了一些消息,可我累了,前辈,我保证安分。”
傅辞抿了抿嘴角,随后妥协往里面挪去,江浮寒平躺上去,抬眼看见傅辞的下颔的线条,一切都和年少时的视线里呈现的丝毫未变。
“别看了,说。”傅辞提醒道,眼还是未睁开过。
“他们一行要进入妖墟得通过一个特定的通道,那里有妖兵把守,我们这么特殊是过不去的。”
他们特殊在于妖族几乎见过他们的样貌,傅辞千年前大战月氏姐弟,再与玄宸几乎把妖墟宫殿毁于一旦,妖族无人不知,而江浮寒千年来斩妖除魔,妖祟大多闻风丧胆。
二人同时踏入妖墟会引发大动,就算是易容,现下是月氏有意引诱前来,被拆穿的可能性很大,倒不如大摇大摆闯进去。
除了以上的情形,傅辞还有其他折中的办法。
“你考虑的不无道理,所以我们可以声东击西。”他回道。
这件事上傅辞是怎么想的,江浮寒明白,于是自然而然接话,“你想选哪一边。”
“花凌君是见过你的,你会来早在他们预料之中,明面上该你走一趟。”
“那我引开他们,你进去后注意隐蔽行踪,如果找到真元尽快和我汇合。”
傅辞如今的修为江浮寒倒不担心,只是一想到要分开,多少有些不情愿,他不着动静地侧过身面对着傅辞,悄悄挪近。
傅辞用一根指头顶住他,“别动。”
江浮寒不动,却弱声道:“前辈,当年在郁香楼我没有做出格的事,那都是做戏……你相信我。”
傅辞正盘算着计划,忽听他的辩解,冷哼一声背过身去,一句‘累了不听’打断江浮寒接下来的话,听着身后传来的叹气声,嘴角上解气的笑意暗暗扩大。
小混蛋,我还治不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