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辞将江浮寒带到一座大城,叫庚子城。
二人走在熙熙攘攘的街市中,走至一家门面气派的铺子前,傅辞抬脚就进,江浮寒不明就里跟了进去。
掌柜见二人气宇非凡,亲自过来招待,傅辞指了指江浮寒道:“为这位公子量体裁衣,外袍皆要青色,布料一应用最好的。”
江浮寒第一反应就是,没钱。
傅辞自然知晓他的心思,“你这衣袖都破了,还能再穿?”
江浮寒默然,天锦门的弟子服用料耐磨,就算真的哪破了,自有师姐缝缝补补的,如今一身轻衣便服,虽是师姐备下的,却是普通布料,自己将就穿了多年,是该换了。
递去一个眼神,江浮寒自觉跟着进去配合裁量,再出来时,见傅辞交去金锭,可把掌柜的乐坏了,连声应是。
江浮寒不敢相信,连买碗豆腐脑还向自己伸手的人,金锭这种东西怎么会出现在他手中?他不是应该身无分文吗?
“前辈,你哪来的钱?”江浮寒阴阴地问。
“我把玉簪卖了。”
“什么?”江浮寒傻眼,难怪最近他看傅辞就觉得少了点什么,敢情把头上那支羊脂玉簪给卖了!
“你在哪卖的,卖了多少?我去买回来。”江浮寒沉了面色。
傅辞笑道:“别担心,上面没有天锦门的任何记号,卖了就卖了,你别较真。”
他哪里是较真这个,这些年他都惯了赚钱去养傅辞,他爱喝茶就喝,爱住天字房就天字房,总之一个人完完整整的就好,如今莫名就少了一样东西,江浮寒心里有股说不出的变扭。
“都是身外之物,你那日若遇见有好的,再买给我便是。”
道理是这么说,可下山斩妖除魔本就是修行之路,最不该铺张浪费,喜奢贪华,刚才付出去的钱款足以几个平常百姓半生温饱。
再说当年他们已经商定要节省,而前辈又喜珍茗,花费已是不少,未来还要踏千山、行万水,省着点方是长久之计。
“前辈,我选一般的衣料即可。”
傅辞明白他的意思,却又说出另一番道理:“天锦门从来不是最华气的门派,可也没有从简好陋的风俗。修真界多少世家小派,三六九等,人家要排场的一样舍得砸本钱,何况你还是悯天的关门弟子,这些年小有名号,衣着不单是你的脸面,也是天锦门的脸面。”
“可也不必……”
“你放心,简敛带雅致,绝不花哨过头,我也不喜欢那样的。”
傅辞又与掌柜交待几句,江浮寒倒是不再推却,他很相信前辈的衣品,这几年就没见过他穿得不得体,白衣不重样,持重又温雅。
二人出了衣铺又进了一家茶楼,选了二楼一处凭栏的雅座,小二恭敬询问:“二位客官是饮酒还是品茶?酒,有上好的女儿红,茶,有闻名遐迩的月雅香。”
傅辞:“我们要月雅香。”
待小二将茶叶与用具供上,江浮寒便自发动手煮茶。
“前辈,以后吃穿住行我可以一人完成,您无需操心,不用像方才那般亲自去交待。”
傅辞神色淡淡的,盯着他煮茶的双手,被人连着叫几声也没回应,江浮寒发觉他的视线全落在自己的手指上,“前辈,我煮茶手法不妥?”
都煮成多年,不应该吧?
“你煮茶我早已点评过,齿颊留香,沁人心扉,真是一字不差,煮茶是没得说,不过江冀,你有没有发现一件事?”
煮茶无异,这没头没尾的后半句说的应该是另一件事。江浮寒把茶先倒入杯中,双手奉了过去,“我不知前辈所言何事。”
雅致的杯中乘着香茶,掂在指尖冒着热气,傅辞饮了一口:“长剑并不适合你,这些年,你废了不止上百把长剑了。”
江浮寒思量几番,说道:“那是因为用的都是凡品,换成一品灵器就不会了。”
他以前用的佩剑就是,后来在湖底墓室前被傅辞用去定恶尸,毁了。
摇摇食指,傅辞失笑,“思路差了。真正会用剑的人,不论是木剑还是灵器,一样人剑合一。”
“这……”
天锦门向来全门统一习剑,从无例外,如果自己不适合长剑,不就等于整个人……废了一半?
惊慌之色涌上,稍不注意竟将杯盏摔碎,默默俯身拾捡,心绪不佳,江浮寒没注意自己直起腰身时,侧额就要磕碰木几下沿。
一云袖拂来,“砰”地下,江浮寒才反应过来,急急揽下那手查看,“前辈,你干什么!我磕下碰下无碍的。”
明明坐在对面,怎就一下在来到他身边,还伸手来挡护,幸好手背上只是红了一块,没有伤着,只是摸到前辈掌心里的剑茧,范围不大,薄薄一层,坚中带柔。
“呃……”来护他,傅辞是下意识的反应,也不以为然,收回手落座,“没什么,看你脸色不佳,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江浮寒沉色不语,傅辞嗤笑出声:“你什么时候能改改这闷葫芦般的性子,不过就说了一句你不适合长剑,就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江浮寒心头压抑,顾不得礼数:“前辈怎可这么说,我们天锦只有剑术,照你的说法,我除了修为,其他等同于废?!”
如此一来,他还能算个完整的天锦门人?
“别急。”傅辞轻淡安抚道,“天锦武器之道确实是长剑为主道,可从来没人说过不能换别的武器,你可听过、看过门中哪里明写死注了?”
江浮寒何等聪慧,一下就听出了关键,欣喜地起身说道:“前辈,江冀知道你是位博物君子,一定有方法帮我的,对不对?”
“自然。”茶水触唇,茶香滋味勾出傅辞一丝赞美之色,满脸笑意:“待你把事情办妥后,我们就去寻一样你趁手的武器。”
“我把事情办妥后?”
傅辞示意他朝栏下茶楼大门看去,江浮寒望去,翛然瞪大双眼,看着有两个人进了茶楼。
适时几声鸦叫,一只乌鸦停在附近屋顶上,浑身冒着不同寻常的气息,它啄了几下羽毛便飞走了,江浮寒回过神看去,蹙眉道:“乌鸦不详,且有妖气。”
傅辞道:“不必放在心上,你好好在这城里待几日,我去看看。”说完话一瞬间没了身影,只留多一句:“乖乖的,我会回来寻你……”
“前辈!”
追击一只妖鸦的小事向来都是小辈的份内事,前辈怎么去得这么急。
噔噔噔的脚步声,江浮寒已顾不得其他,眼直直地看着梯口,小二领着客人上了来,当来人走近时,他再忍不住,眼眶已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