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老爷擦擦眼泪,絮絮道来:“我家小儿住在南院,这南院后面也有一口井,今天早上小儿吃过早饭后便由奶娘带着在院子玩耍,不知道是怎么了,突然自己横冲直撞要栽井里边去,奶娘拦下还被咬伤,幸好这周边的家丁多,在他落井后又合力将他捞起来,之后的事便是您们现在看到的了。”
执云沉思片刻,便对文老爷说道:“文老爷,我们借一步说话。”
文老爷见他们有话要讲,就把正厅附近的下人全部叫退出去,“三位仙长,有话请说。”
“原本以为只是一口井有邪祟作怪,可如今看来却不然,既是如此,我们便要看看死者尸身,查查有无线索,另外还要把死者生前亲近之人与最后见过之人一一询问。”
文老爷面有难色:“这……”因死者皆为年轻女子,一者还是文老爷的在阁黄花,人已无辜惨死后先被仵作验尸排除他杀,现又要三个外人……
“不可!”那少妇双眼红通,咬牙怒道。
她一把跪在文老爷面前哭得呼天抢地:“老爷啊!静儿已经死了,死者为大,您还让外人再去……尤其还有两个男子,这不是要她死后都名节有损,要我这个做娘的日后如何自处?”
这个少妇叫姚氏,乃是文老爷的继室,原配夫人陈氏早已在十年前逝世,后来身为二房的姚氏便被扶正,育了一儿一女,而前几日跳井的文家小姐就是她的大女儿。
江浮寒认为姚氏说得有理,想劝自家师兄另择他途,不料执云只看他一眼,默不作声。萧玲儿此时上前,端庄有礼,道:“令嫒花季性命冤去,人死名节需保,但冤屈亦不能随尸身寒裹地下,我可以一人查看,不知可行?”
文老爷再三思量,说道:“眼下已顾不得太多,再闹下去怕是会再添人命,我已失一子一女,这个小儿子是我们家最后的根苗了,绝不能再出差错!”
江浮寒疑惑:“文老爷,您不是才失一女,什么时候又失了一子?”
“都好几年了……”
原来文老爷与原配陈氏曾有一子,十几年前陈氏因病过世后,那个孩子也长大成人,外出游学至今毫无下落,寻回希望渺茫。
将一些陈年旧事一一讲起,文老爷不禁一把辛酸泪,亲自带着他们来到文小姐的灵堂,遣退所有下人后,让萧玲儿独自开了棺,执云二人守在门外。
棺木内文小姐的尸身保存完好,只是溺水之人死状难看,文老爷是一眼都不敢望去。萧玲儿用手帕接触轻轻翻动,终于在死者指甲里发现了一些黄色的屑物。
再来到那个丫鬟的停尸房内,又是一番检查,却没有什么发现,接着三人便分头开始询问相关之人情况,一查就是一天。
临傍晚时分,他们来到南院后井边,把今日获得的信息全部捋一遍。
执云百思不得其解:“按理说,凡是有妖魔鬼怪作恶都会留下点蛛丝马迹,可西院与南院两口井真是一点异样都没有。”
萧玲儿若有所思,道:“文家小儿子手里攥着的是张湿了看不清符文的符纸,文家小姐指甲里的八成也是符纸的湿屑,可丫鬟身上没有,查问了一番后,我只听到一个不一样的地方,就是那个丫鬟跳井的时候是抱着一个罐子跳进去的,而且是个空罐子。”
“抱着罐子跳井?还是空的?”江浮寒诧异。
“而且你们不觉得很奇怪吗?为何他们落水后会有符纸的痕迹?”
执云蹙眉又道:“我刚拿到他们家小儿子手里的符纸时,就猜测了一个可能,可眼下并无证据。”
江浮寒眼看快要天黑,心中主意已定,试探问道:“师兄师姐,这样想下去也没有头绪,既然所有问题都在井里,不如我下井一探!”
执云一挑眉:“你水性了得?我记得你小时候不论怎么哄骗都不肯再下水学泳。”
“……”脑子一下就闪过一幕回忆,江浮寒不敢说自己是怎么被逼着下水的。
“师兄且等着!”话语刚落,江浮寒就深吸一口气跃入井中,只听“扑通”一声,待执云二人探头望去,井中只有水花早已没有人影。
纵身在幽暗的深水内缓慢下沉,江浮寒稳闭气息施法掏出一张避水类的符文发出微光照亮周边。
萤绿的光线将他的青衣映得更加碧青,不觉添加了几分阴森感,悠悠向深处潜去,不过一会儿便开始有零碎的漂浮物飘来。
江浮寒捏住一片查看,竟像是残缺的符纸,继续游去,这样的残碎越来越多……
突然发现前方有个模糊的影子,江浮寒小心翼翼靠近,还未待他游近看清,入水真空的耳边响起几声凄声,似是有人在哭泣,再细听那哭声中还说有几个字:天理何在……
江浮寒停下没有再前进,但已看清前方,那有一个长发白色背影团伏在层层符咒下抱着什么物件一动不动。
此时他想再向里游去,可肺里气息已不足,算算自己潜游的距离,心里一个猜测油然而生。
回头再看一眼那诡异的白色,江浮寒知道执云和萧玲儿还在等他,只能趁着最后一口气游回井口,执云一见师弟冒出水面,当即甩出井绳拴住他的手腕,内力一使便将人拉了上来。
江浮寒刚上来还来不及挥干身上的水滴就往西院去,“小师兄、师姐,我们赶紧去另外一口井,井下有‘东西’!”
萧玲儿拉住他停下脚步:“可是鬼怪?”
江浮寒严肃点头:“这不是最意外的,让我意想不到的是这井水之下有个法阵,符纸极有可能是千银纸做的。”
千银纸,一种经过特殊工艺提炼而成的符纸,遇水经得起十年、甚至二十年的考验,比它更昂贵高级的叫千金纸,顾名思义,一纸一千金,这千金纸可耐水百年,千银纸与其相比便逊色很多,前者低了后者几个档次,是一种替代品,但也价值不菲。
布阵之人可是下了极大的血本!
执云闻言,眉头皱得死紧,说道:“我之前说已有猜测,便是考虑到只有金银纸一类符纸方能在水下设阵,只是没有证据,你既然亲眼所见,那确实该查西院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