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拯救自己那一缕长发,傅辞无奈,他想让江浮寒就在窗台边看月亮,可江浮寒闹啊,非要去城中最高的城楼上看。
忍下要揍人的冲动,傅辞带着他像影子一般跃了无数树荫,飞檐走壁上了城楼顶上。
刚坐下,江浮寒变戏法一样拿出一坛子酒,傅辞挑眉:“你哪来的酒?”
“刚才你带我飞的时候路过一家内院,我顺的。”
傅辞无语,又提醒道:“你以前可是从来都不偷鸡摸狗的。”
江浮寒无所谓地耸耸肩,道:“我以前还不敢要求你任何事,以前还不敢亲——”
他没有说完,就被傅辞捂了嘴,“你简直反了天了,还敢提!”
江浮寒使劲掰开他的手,用鄙视的眼神看着傅辞,“我就想尝尝什么味道,都是男人,我们也这么熟,前辈就不要这么小气了。”
傅辞一听,五脏翻涌,见他揭开酒塞喝了一口,赶紧去抢,“不准喝了,给我!”
醉得傅辞快招架不住了,再喝下去还得了?
江浮寒自然不肯,二人用掌法较量一番,江浮寒一个不慎顺着瓦片要滑了下去,幸好傅辞拉住了,又提了回来。
“再乱动可就要摔下去了。”
“那你别抢我的酒。”
傅辞还能怎样,只能允了,“不抢了。”
闹腾了一会消停后,江浮寒又喝下一口,盯着天上又大又圆的月亮,突然红了眼梢。
“千里共婵娟……前辈,你说着世上是不是还有家人也在寻我?”
傅辞以为他又想着寻亲的事,感叹他思绪变化太快,“我也不知道。”
江浮寒自文府听闻那个奉天江姓老道助了姚氏是为了得到足够的盘缠去寻人,心里便是没落定,母亲杳无音信,若还有其他江氏亲人也在寻自己,江浮寒是既欢喜又害怕。
喜的是江氏还有人活着,可他没有面对过从前发生的动乱,对于未来惴惴不安。
他想从傅辞身上得到些什么安定下自己的心,随口问一句相关的问题:“前辈,你有家人吗?”
此时此刻,江浮寒已顾不上悯天真人的交待,又问起了傅辞的私事,问了之后才发现自己过了,傅辞应该不会答。
“我没有血亲家人。”傅辞回道:“我从出生开始就是一个人,后来有了师傅、师母,再后来他们有了一个孩子,是我师弟。”
江浮寒意外他的坦言,皱眉,没听说过撼霄山中哪位前辈结了道侣还生了孩子的。
“我只跟随师傅修行了一段时日,后面的修炼全靠自己,与他们见面的次数也不多。”
“那你师弟呢?应该经常与你在一起吧?”就像师兄师姐和他一样,得空就在一起练剑、画符。
傅辞摇摇头,看向月辉,“年少时是的,后来也是分开了,现在正恨着我呢。”
“何为?”
“因为我骗了他,做了很过分的事。”
江浮寒扯扯嘴:“那就是前辈的不是了,师兄应该疼师弟的,你怎么还骗人家呢。”
傅辞轻轻一笑:“是呀,我太差劲了,所以没有你幸运,既没有同门的情分,也没有血亲的缘分。”
“前辈……”江浮寒只觉得傅辞这一笑虽然很轻,却是很复杂,最为显明的是无奈,无奈底下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
他不由自主地握着傅辞的手,认真虔诚道:“没有血亲也能做家人呀,我可以吗?我会一直跟着你身边,陪着你,养着你的……”
“你爱茗品自是不用多说,多贵我都供得起,我们一起游历世间,春天走繁花盛开之地,夏天去阴凉奇山避暑,秋天则勤采菊制茶酿酒,冬天便抱暖炉赏风雪。总之,四时风貌,我们皆可赏过,斩妖除魔,闲云野鹤也乐得自在呀!”
傅辞闻言,凝视着江浮寒久久不语。
半晌后,他动动嘴:“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江浮寒一直未松手,仍是说道:“我说我想与前辈做家人,一辈子在一起那种。”
此时不知人间是何时节,竟有烟花腾空绚丽,盛放在月下。
傅辞拉着江浮寒坐好,二人一同欣赏着,江浮寒抱着酒坛子,喝得微醺,晕晕欲睡地靠在傅辞肩上,指着夜空说道:“烟花易逝,唯有月长,月之明辉,与前辈相应……”
听此赞美,傅辞笑得如沐春风。
他知道,江浮寒所说的家人,一如悯天真人与三位师兄师姐一般,可傅辞内心却有着另一番想法。
自己活了这么多年,眼看着曾经熟悉的人战死的战死,寿尽的寿尽,如果天锦门不是每一任掌门及长老任选时他会出现,世间哪里会有人记得他,知道他的喜好,更不论他的悲喜。
傅辞,只能活在传说里,孤独地一路前行。
天成想,一个天生仙骨的少年出现,慢慢渗进他的命里,先是小小的十年之约,再到内试金丹之约。
恍然一算,他们已经认识将近二十年,二十年对于傅辞来说微不足道,可这些时光里经历的桩桩件件,显得少年是特别的,独一无二的。
此刻的江浮寒,让傅辞动了心,他想珍惜,想试着去……拥有。
而他有仙骨,正是可以做得到长相守。
“前辈,我好好奇,你在文府里弹的是什么曲,能打通阴阳两界,召出鬼门……”江浮寒弱弱一声询问,饱含睡意。
傅辞的思绪被打断,回道:“叫《渡灵》,高阶秘术。”
“《渡灵》为什么这么难听……”
“那首曲子是绝品,是我这手不是弹琴的料,不曾精修过琴技,何况那曲我只记得调子。”
傅辞执起他的手,眼光飘过每一根长指,“倒是你的手是弹琴的良配,可惜悯天自己没天赋带出来的弟子都不善音律。”
天锦门的初阶修习课程得改变了,所有弟子必须先学习音律,到第二年才选择是否继续深造,如此才不浪费良才。傅辞如是决定。
待他想完,酒坛已经卸了力滚落城墙下,江浮寒睡着了。
傅辞目色浅柔地看着他的睡颜,握紧他的手,喃喃自语道:“好,江冀,我与你做家人,一辈子那种,所以你必须修炼成仙方能长久,介时你也会明白我所要的……”
终有一日,傅辞要江浮寒明白,他要他做什么样的家人。
横竖莫名被亲了两次,日后江浮寒不认账可不行,哦,对了,他们还一起同床共枕了八年……
以前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眼下……傅辞笑出了声。
烟花落幕,月辉依旧,情不自禁地在他额角落下一吻,这是傅辞与江浮寒之间第三个约定。
一生一世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