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不知光阴,石窟内漫天萤光,静谧中有两道呼吸声轻缓平稳。
“喝!”
江浮寒蓦然惊醒,入眼却是一张苍白的玉颜,原来傅辞侧身拢抱着他,闭着双眼还在熟睡,气息浅浅。
二人此时躺在石台的地面上相对而眠,青白衣袍相互交融,模样有些狼狈,尽管如此,江浮寒却一动不动,他认真凝视傅辞,发现这是为数不多的窥视他熟睡的机会。
以往,傅辞都是浅眠的,如今面色不佳,好像是元气有损的模样……
低眸看去,眼前之人衣袍四散,露出雪一般白莹的肌理,幽香依旧袭入感官,江浮寒顿觉喉咙干燥舌燥,滚动喉结吞咽又发觉自己嘴里全是咸腥味。
看来这回他吐了不少血,前辈是花了大力气把他的命“捞”了回来。
再察自己亦是衣衫不整,即使不抬手看,也能感知手中的浮生罗玉扇微光凌凌。
难以想象,前辈居然这么直接粗暴,强行让仙器之灵认主,本以为修为不达不可能成功,可他疼得差点元神都要碎了,总算熬过来得到了认可。
器灵的话犹在耳边,天生仙骨……
心中一阵狂喜,原来自己的资质竟如此之高,还拥有了仙器!是不是日后江家便有希望了把罪恶的名声弥补回来?
长舒一口气,他欲珍重地将玉扇收起,忽地眼角余光瞄到了傅辞松开的领下,居然有好多淡得不能再淡的痕迹,不细看绝对会错漏。
这是之前他怀疑的……
江浮寒死死盯着那些痕迹,不管仙器不仙器的,一把丢开浮生玉罗扇,俨然忘了自己是怎么九死一生得到这个宝贝的。
他十分谨慎地伸手去掀开傅辞的衣襟,这么近的距离,他看得非常清楚,无肿无凸,即使过去好几日淡得不行,可他坚信就是吻痕。
“在看什么?”
或许是江浮寒呼吸的节奏变化被察觉,傅辞清醒睁眼,疲惫问道。
江浮寒吓得抖了一下手,随后镇定地谎道:“我看看前辈有无受伤。”
“我没事。”
傅辞起身,看见被丢在一旁的仙器,莫名有种宝贝不被珍惜的糟蹋感,“你怎么没拿着?”
“它……它有点冰。”江浮寒盯着冒冷气的仙器,随口就是一诌,可不能让傅辞知道他为了偷看吻痕把仙器丢开了。
“冰?”
傅辞捡起握在手中,寒冻程度可与寒冰池水媲拟,若不是修为抵挡,手掌结霜不在话下,而且整把折扇十分沉重。
这是由于仙器认主的原因,外人触碰会呈现实际的重量,可对于认了主的是人器合一,轻盈无比,绝不砸手,也不可能会让主人感觉到温度不适才对。
他欲展开玉扇一观,奈何这把仙器像老河蚌一样紧闭着不肯开扇。
江浮寒见状,不自觉低低一声命令:“开。”
果然,浮生玉罗扇“锵”一声开了扇面,见此成效,江浮寒微微讶异,感觉十分奇妙。
傅辞细细端详,整个玉扇从扇骨、扇面到扇钉均是寒玉打造而成,每一页扇面的边缘异常锋利,一侧雕刻了仙族符文的扇骨上,灵光一闪,其上深篆江浮寒的名与字,这便是认主的记号。
傅辞欣喜,他们冲破重重难关,终于如愿以偿了!
“江冀,你可知世上还无人持有仙器?”
江浮寒嘴角轻扬,“是,无人。”
傅辞把浮生玉罗扇交到他手里,又上下打量了他,笑道:“你便是天下第一人,而且你的修为应是提了一个境界。”
修为提了境界?!
江浮寒立刻运功,自己体内确确实实是与以往元婴期大有不同,意念之间,他竟可以将自己乾坤袋里的物件化在手中!
“你持了仙器,大概是嫌弃了你修为太低,它硬把你的修为提高了一个层次,你现在应是出窍了,待你修上分神,便可有自己的虚鼎。”
虚鼎,修道之人身体与精神之间的一个储物空间,里面的物件除了自己,别人不可能轻易拿到,除非主人身死后心脏与元神被囚禁提炼,方可打开。
这是天大的殊荣,惊喜来得太突然,可江浮寒高兴了一下就冷了脸。
修真界的修为都是靠人脚踏实地悟道历练来提升的,那些靠吃丹药或者禁邪术的有几个能得到认同?
仙器虽是宝贝,可要从元婴上到出窍,一般人没得百来年是做不到的,自己在短短九年间就连上两阶,世人将会何如看待?
这么一想,惊喜瞬间转变成惊吓。
而且,他还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惶恐不安。
他的变脸让傅辞担忧,“怎么了?伤势发作了?”
“不是……前辈,凡人持有仙器是不是有逆天理?你这么助我,我怕破了你隐世的规矩,会有因果报在身上。”
因果轮回,江浮寒说的不无道理,傅辞却是笑得风轻云淡,“为你,这因果我背了。”
心甘情愿,多恶的业报他都会去承受。
江浮寒听后,喉间几番哽咽,他说不出话来,猛地低头,呼吸都絮乱,眼内俱红。
“哟,你这是感动到要哭了吗?”傅辞坏心揶揄,“还说自己不像个小媳妇,我看你这会要是换上女装走出去,泪眼怜怜的,有谁会信这是天锦门小有名气的江公子呀!”
“前辈你又来了!”江浮寒被气急了,回嘴就怼道:“我从上到下一点都不女气,反倒是你,换上女装才是个……”
是什么?江浮寒一下没找着合适的词,姑娘?太平庸了,衬不起傅辞的身姿。小娘子?一点也不符合傅辞的英气……
“我换上女装能是个什么?”傅辞挑眉。
江浮寒想了半晌,才说道:“绝色谪仙。”
傅辞听后朗声大笑,“绝色?江冀,你这是在调戏我吗?”
这小傻子现在是清醒的也不忘了他的美色,看来真是色根与情根并齐啊,傅辞服了!
江浮寒耳尖一红,“前辈你方才也算调侃……不,调戏我吧!”
最可恶的是那一头与他人亲热,这一头还来戏弄自己,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傅辞这么坏,江浮寒也是服了!
二人不知彼此的腹诽,一个好笑无奈,一个委屈不满。
玩闹归玩闹,傅辞心头考虑的是另一件重要的事,说道:“好了,不闹了。说回这仙器。”
“仙器虽好,就怕是把双刃刀。一旦被世人知道有仙器现世,必然会引起一番混乱,觊觎的人不会少,使计谋来抢也说不定,出窍期的修为还不足以震慑歹人,所以如无必要,绝对不要让这把扇子显露真身。”
说完就为浮生玉罗扇施了一层障眼法,化作普通折扇。
“待他日你修上分神,便可大大方方亮出来,那时天下也没几人敢来争夺。真要有哪个不长眼的,你几招便可将其粉身碎骨,这就是仙器的威力!”
江浮寒听得满心激动,几乎把之前的担忧与不满抛到九霄云外,脱口问道:“那前辈的佩剑呢?”
傅辞一顿,躲闪了他的视线,“我的佩剑日后有机会再说,当务之急是要先出去,而且出去的路估计不会好走。”
二人回看走过的途径,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另一端尽头延伸进黑暗里的小道。
“前辈,你的意思是出去还有机关法阵?”这一切不是在他夺下仙器后就失效了吗?
傅辞冷笑,道:“九重天岂会这么容易放过盗宝之人,即使仙器已认主,他们也要主人把尸骨留下,这才符合仙族一贯的行事做派,霸道得很!”
江浮寒不明白傅辞的意思,似乎有点藐视九重天的意味,而且他这么说必有一番危险在前方。
不是机关法阵,那会是什么?
“不管是什么,我一定带你平安出去。”傅辞自信说道,牵起他的手往前走去。
看着傅辞薄健的背影,坚定的步伐,紧牵着自己的掌心,江浮寒心尖轻轻一颤,忽然有什么从脑海里一闪而过,身体里一直压抑得不明不白的情感似是要破土而出。
他好像……好像知道自己不时对着傅辞心跳失控的情况叫什么了,那叫……
答案呼之欲出,可二人眼前的景象令人随之一振,严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