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浮寒拿起镜子一瞧,差点吓得像个姑娘一样放声尖叫,镜子里的自己眼瞳不再黝黑,而是成了野兽的浅色竖瞳,嘴里的门牙又长又尖的,额上还隐隐看出有菱甲在长的趋势。
这番不人不妖的模样走出去会把常人吓出个好歹来。
傅辞看他都傻了,又板起脸来训话,还是一边拔菱甲一边训,“叫你敢不听我的,下回还敢不敢了!还敢不敢了!”
傅辞此举有故意让江浮寒记住教训的意味,江浮寒实在受不住,疼得直叫唤,还倔强地回嘴:“你有危险,我就要去!啊!疼啊!”
“还敢不听话,疼死你得了。”
整整拔了半个时辰才拔干净了,江浮寒已经趴着一动不动,看着傅辞在自己的额上和手臂上涂上草药汁,闻起来挺清香的。
“这是什么?”他已经声音沙哑。
“待霄草,它的花朵能解毒。”傅辞解开了绑绳,给被勒红的手腕上点清凉的药膏。
江浮寒诧异,“待霄草不是只有在十二灵山中盛产奇花异草的灵楹山才有的吗?而且十年发芽,十年长叶,十年开花,眼下并不是花季吧?”
傅辞笑道:“书没白读,记得倒清楚。”
“前辈,你去了灵楹山?可现在不是花季。”
傅辞指了指前方窗台上晒着日光的花盆,“我有种子,早年去过灵楹山,恰巧摘了几个封存了起来,现在赶忙种了两株,不然就算我赶去灵楹山,也来不及救你的小命。”
其中一个花盆里的待霄草已经长得茂盛,秃了不少,应该是被傅辞摘了捣成药草了,而另一个花盆除了泥土,空荡荡的。
不对,江浮寒再仔细看了看,不是什么都没有,泥土底下有一抹嫩绿含羞蜷缩着,这是刚刚破土萌芽的状态。
一株茂盛,另一株刚破土,江浮寒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待霄草几十年才能开花,你定是用了灵力催长,否则怎么可能一夜之间就长成了。前辈,你这样太损耗了!”
可能还生怕一株不成功,所以备多了一株,光是让其发芽得消耗多少年修为。
“我还能怎么办?眼睁睁看着你异化吗?然后带着你出门,对旁人说,这条鼍龙便是天锦门的江冀?你也不想想你师尊会颜面尽失,不得哭死!”傅辞叹气。
江浮寒脑海里立刻冒出了悯天真人与三个师兄姐围着已经变成一条鼍龙的自己抱头痛哭的画面,语塞。
他盯着那两个花盆,里面的泥土有些湿润,突然又想起一个关键,“待霄草没有灵楹山的土根本活不了,前辈没有去灵楹山,那土是怎么来的?”
书上记载得很清楚,只有灵楹山才有待霄草,是因为土壤的关系,那里的土壤富含独特的灵气与养分,世间少有。
傅辞道:“这天底下也幸好有一处地方的泥土与灵楹山的相似,你猜猜是哪里。”
种花种草的灵山多了去了,就属灵楹山能排在十二灵山之列,还有哪个地方能相比,而且这个地方一定不会太远,所以傅辞才能及时拿到手播种。
江浮寒想了又想,一一排除后,一个他十分介意的地方出现在答案里,他沉了面色,不情不愿地说道:“四大世家的百禽林花家。”
百禽林的花氏除了擅长技御百鸟,还对花草的种植有着十分高超的造诣,他们的祖先融汇禽类与花植的循环关系,早年就开始寻觅各种奇花异草与土壤水源,不惜重金打造专门的地方加以培育,所以要问世上还有什么能地方的土能与灵楹山相比,那极有可能就是花氏培育的万沃土。
再者,百禽林离绝清山虽然远,但也算得是最近的了,以傅辞的速度要在一天之内赶到,尽全力也能做到。
“是,我们现在就在百禽林。”
江浮寒听了都趴不住了,“我们不是在客栈?”
傅辞把人摁了回去,“这里是花氏的别苑,你趴好了不要动。”
傅辞的力道很大,江浮寒被摁住起不了身,“前辈,你可知花家当年——”
江浮寒五岁的落水案正是花氏如今家主的一子——花凌君干的。
事件当时还牵扯了花氏旁支的花孜,虽然后来查明真相,花凌君被废了根基逐出了天锦门,但江浮寒是绝对不会忘记自己被麻袋捆着沉在寒冰池里的恐惧无助。
“我知道。”傅辞打断了他,“你心里膈应得紧,可人生在世难免会因为某些事情再次有接触。花氏是大世家,如果还记着旧恨就不会把万沃土拿出来。”
话虽如此,江浮寒心里就是不舒服,嘟囔着:“我就怕明面上一套,暗地里一套。”
“不无道理,防人之心不可无。毕竟世家立世,还是要以声誉为重,所以你不要想多了,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说话也说了半天,傅辞觉得江浮寒该再睡一下,“好了,你也该歇一会了,我去煎药。”
“前辈也歇歇吧。”两人都倦容难掩,江浮寒更是心疼傅辞。
傅辞笑道:“这不是为了保护我们想得多的江公子吗?我亲自煎,端来给你,省得你到时想着人家是不是下毒害你之类的。”
江浮寒瞪了他一眼,随之转了头不再说话,傅辞由着他的小性子,自便去了隔壁。
静静地趴了一会,江浮寒昏昏欲睡,他调整了下姿势,奈何趴着睡能替换的姿势除了转动脖子也没别的方式了。
睡得很不舒适,他叹口气抬首看向前方,两个花盆就在那里,他盯着那盆刚破土的,心道:一株解毒肯定是够了,不然前辈早就催发了另一株。
施法把小嫩芽招到自己手里,江浮寒伸指轻轻触碰了下,小嫩芽小小的,默默的,在土里只露出一丢丢的颜色,大部分都掩埋在黑色隐秘的土下,好像既想让人看见它,又胆小不敢长出来。
“这株发芽都费了前辈不少心血,我便要了,慢慢地养。”
傅辞煎好了药端了过来,一回来就发现江浮寒抱着一个花盆睡得正香,本来想叫醒了服药,却听见江浮寒梦呓着。
“前辈……危险……我来了……”
闻言,傅辞眉宇间尽是柔情,失笑地放下药汤,也不忍心去叫醒,“罢了,继续做梦吧,梦里可要好好护着我,什么时候醒了,我再把药给你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