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宸信步走到江浮寒面前,道:“傅辞多年来美名是隐世云游天下,实则怕自己连累撼霄山被我摧毁,被我追得东躲西藏。三百多年前,他途经奉天远郊发现了魔魇的踪迹,虽然魔魇被魔尊设下一层隐护,偏偏还是被傅辞看穿了魔气,后来他将魔魇打得溃散没了实体,魔魇逃进了江家地域,之后傅辞就再没出手,江家后来怎么毁了,你自己也知道。”
江浮寒闻言,惊得六神无主,觉得自己是听到一个极其荒诞的笑话,“不……你一派胡言!”
“不信无妨,就让魔魇来和你说说我方才所说是不是真的。”玄宸再次放出了魔魇,眼中厉光散发着威压:“我问你什么便如实回答,不然可有你受的。”
魔魇畏畏缩缩,十分惧怕玄宸:“好……”
玄宸问道:“三百多年前,你为何在奉天?”
魔魇想了想,小声道:“替我们尊上寻人,浪迹到了离奉天城还有十里的郊外。”
“为何去了江家?”
魔魇回道:“我在郊外徘徊,傅辞从天而降,他二话不说将我杀得差点身消魂散,我……我费劲气力乱逃,逃入了奉天。”
玄宸蔑笑:“后来傅辞可追上来了?”
魔魇摇摇头,急切道:“没、没有。神君你放——”
魔魇话未说完,玄宸便沉了眸色将他快速收回,盯着琉璃瓶,不悦道:“说了问你什么便答什么,你惹我不高兴了,回去再收拾你。”
将打颤的琉璃瓶收起,玄宸很是满意江浮寒极力压抑自己不能崩溃的神色。
“事情的起因已经清清楚楚。傅辞没有彻底解决魔魇,放任不管导致后来的一系惨祸。现在想来他对你真是偿得紧,带着你修行,为你抢来仙器,在你面对群雄打杀唾骂之际,挺身救你,逼不得已将你碎骨再囚你百年。可你所遭受的一切,哪样与他没有半点关系?!”
“噢!还有你那可怜的师兄和师姐,一死一疯的,你师尊最后也郁郁而终,真是令人千愁万恨呐!”
魔魇道出的实情、玄宸刺激的一番话语说得江浮寒六神无主,脑海里不断回放白衣翩影与以往所历的种种不堪。
江浮寒分不清是身上雨水冰冷还是心生寒意,让本就因仙器属寒惯了冰凉的身躯瑟瑟发抖,浮生罗玉扇都拿不稳掉落泥泞的地面上。
“你们江氏还得好好感谢我啊,要不是我后脚追踪去了奉天,看到修真界大乱是魔魇作祟将他收了,还得要惨死多少性命,江家得再背负多少冤债?”
江浮寒已经抖得不能自已,死死咬住嘴唇,血丝随着雨水晕染在下巴。他颤着唇结巴道:“怎么会……怎么会……是这样……”
玄宸环视四周,目光似是羡慕又似是嘲讽,自顾自说着,可说的每一句都把江浮寒的心扒得血淋淋。
“傅辞前头为你铺垫这么多,如今还把你带来不浊山,他们如此紧张你,不过是因为你天赋异禀。要知道天锦创派至今归隐的不在少数,可最后能成仙的没有一个,你是第一个出现在他们前面真正天生仙骨的人,岂有弃绝的道理?便一边阻止你追查真相,一边引诱你修炼。”
玄宸这番话戳中江浮寒心中百般不愿承认的心结,再次重击江浮寒薄弱得如蝉翼一般的意志,猛地倒吸几口气,他感觉胸口这颗跳动的心脏快要炸裂,难受得喘不过气,双膝无力跪在雨滴翻腾的泥水里。
“你的家世仇愤于他们而言根本无关要紧,”玄宸倾身,语气妖冶:“只要你乖乖修炼,甚至成仙,天锦未来至少十世基业稳如泰山,你也就这点利用价值,不然早死个千百回他们也没人多看你一眼。我真可怜你家世被傅辞间接所毁,到头来还让他在世人前面惩罚于你……”
“住口!!”江浮寒全然不能接受,过往凄苦的一幕幕不堪涌现在脑海中。
他的娘亲如何遭辱,小师兄和师姐陨落,裁决之日多少双眼睛看着他被施加酷刑,他还必须要跪在无数令牌前做什么见鬼的忏悔!
怎么可能是因为前辈,怎么可能是因为前辈!!
天际一声落雷通天彻地炸响,江浮寒识海里嗡嗡作响,他越是崩溃,玄宸越得得意,攻心之计,就是看着受计的人如何痛苦,这全是拜傅辞所赐。
只是痛苦的人何止眼前的江浮寒,玄宸仰望雨空的目光也像陷入某些思忆里,突然涌起几丝悲伤。
他随之单膝落地与江浮寒对视,目露真诚却又语气狠厉,还隐隐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我做人可没有他这么绝,没他这么会算!我现在只要活捉了他去办一件事,办成后他的命我留给你处置,魔魇也归你,你有证据在手,便可江氏该有的清白公之于众,这样可行?”
江浮寒看着他的双眼,想从中找出一丝欺骗,可没有!丝毫都没有!
良久后,他定定启唇:“我凭什么相信魔魇所说的一切不是受你操控……”
“呵,”玄宸起身居高临下藐视他,“我用一样东西向你起誓,不管是魔魇说的真相,还是我对你的承诺,都是真的,都会做到。”
江浮寒已不居人下数百年,如今也不会,他拾起佩扇咬牙起身,“什么东西!”
此时天际又炸落一道惊雷,雷光穿透雨幕折射在他们眼中,瞬间被深不见底的幽黑归尘吞没。
玄宸傲然道:“神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