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镜云一手握在剑柄上,仅是一霎就犹豫了,拔剑吗?
不,不对!她拔剑也没有修为呀!
苏镜云又缓过神来,把长剑丢回去,再从乾坤袋里取出一团红光,正是傅辞遗失的一片真元莲瓣。
她应该想办法把玄宸找来的真元拿给傅辞,这可是第六片啊,傅辞有了它或许修为可以再复一层楼,杀出困境,还可以在玄宸手底下带她逃离。
“法阵盖得严严实实的,阵外还一大群妖怪,我怎么才能给傅辞啊?”苏镜云心急如焚,捧着红光原地踱步。
就算她避开群妖进入了阵内,从法阵边缘到傅辞二人所在之处还有好长一段距离,那些冒着蓝火的妖物更是凶残,她怕是还没走出三步就会被削成肉泥。
眼看阵法内江浮寒再受一击,苏镜云大叫起来,无可奈何。
“江冀!”
傅辞召出五行木术形成藤墙阻挡远古兽魂的攻势,来到江浮寒身边查看他的伤势,手臂上深长见骨的血口不断涌出鲜红,江浮寒面上一贯清冷,只是微皱的眉头泄露了他的疼痛,傅辞一眼看穿,心疼不已。
撕下自己的衣袖为他包扎伤口,傅辞道:“你之前应战百妖已经耗了许多灵力,这里面的妖兽魂对你来说太吃力,再不出去可就不妙,而顶上又有法阵不能强行突破,所以我们只能杀到法阵边界,届时我会一举全力劈开法阵,你马上出去,外面的妖祟自己小心。”
江浮寒问道:“那你呢?”
傅辞盯着藤墙,快要被攻破,道:“若是我能一起出去就一起出去,就怕时间来不及,你先走吧,我不会有事的。”
江浮寒指着藤墙外杀肃震天的兽吼,“那些都是什么,你怎么可能没事!”
他不相信傅辞的说辞,多年实战累积让他明白那些异化的远古兽魂有多难对付,如果把一只千年大妖比作一个能引起平静湖面水波的小石子,蓝焰妖兽魂就是一个巨石砸穿湖面!
傅辞低估了月氏的手段,对于这场生死之战预判不了太多,但江浮寒是他唯一的牵挂,必须护全他脱离险境。
他坚定地告诉江浮寒:“别忘了我的身份,我会没事的,而你必须出去!江冀,出去后不要再执着江氏仇怨,不要再到处寻我,好好去成仙,成仙后你看到的一切都会不一样的!”
“你在骗我,你又想把我抛弃了,然后让我日夜饱受煎熬,想着你是死是活,我绝对不会一个人离开。”江浮寒没有像以前那般愤怒,他的拒绝已经是风轻云淡,也很坚定。
“江冀,没时间了,好好照我说的做!”傅辞已经动怒,这是死生关头!
江浮寒清浅一笑,“前辈,你知道的,从前遇到致命危险你都会叫我走,我可一次都没听你的,这次也一样。”
“你……”傅辞看着他的笑,几许责备的话哽在喉间。
江浮寒伸手抚摸着傅辞的脸,眼里的似有星光,“我不是以前的我了,我可以护你,你不要总想着把我送走。”
“眼下的情形是连我也难脱身的,你……你还是……”
“是吗?”江浮寒若无其事,笑道:“如果今天免不了一死,那就一起死吧,至少我活着的最后一刻你还在身边,死后我也会缠着你不放。”
他上前两步搂住傅辞吻了吻,满目柔情深深望着傅辞的双眼,用最缠绵依恋的语气说着最决绝的誓言,“真的不要再花心思护我出去了,今日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
傅辞抱着他,一颗心摇晃得厉害,不停地天人交战,心头万般不舍,这种不舍非常矛盾,他不舍江浮寒葬身此地,又不舍留下他一人独活,承受痛苦。
九死一生的情势,到底是要护江浮寒出去,还是同生共死……
傅辞没有答案。
此时,藤墙已被破坏,大批蓝焰妖兽魂涌入,隐尘剑灵迸射剑气斩杀,奈何妖兽魂犹如披着铜皮铁甲,坚硬程度异常之高,神兵能伤却不能一时杀尽。
浮生玉罗扇凌空散发寒气,用冰霜拖住后方敌力。
傅辞与江浮寒再掐诀出阵,以河水为媒介行五行水术袭去,妖兽魂与数十条水龙搏斗。
他们顾及上方的法阵没有办法召唤天雷,对付得越来越吃力。
水龙有的绞灭了兽魂,有的被兽魂砍碎,混乱中一只妖兽魂被水龙席卷冲上天空,一时之间他们头顶上的法阵被开启,亮了起来。
数以万计的毒蛇从天而降,长牙红眸,攻击性极强,二人大惊,避之不及,江浮寒推开傅辞,一人挡在最前,运转灵力形成强烈的寒流将毒蛇冻成冰块落地,可数量太多,范围太广,总有疏漏。
江浮寒被连接咬了好几处,傅辞急急出手劈至每一条七寸之处,把江浮寒拉回身边。
“江冀!”
傅辞查看他的伤口,毒素入体即化影无踪,让人想吮出毒血时间都没有,只剩两个利牙咬过的伤洞。
毒性发作很快,江浮寒忍不住内里翻滚的反应,大吐一口血,双腿俱软倚在傅辞身上。
傅辞大怒,上面阵法已破,他便无所顾忌地高举隐尘剑使尽全力召唤天雷,妖墟上空顷刻间乌云蔽日,雷鸣沉沉,大地抖动,声响大得就像被无数铁球翻滚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只是眨眼睛,暴雷瀑下,天威之下,妖魂毒蛇化为灰烬,空置出一圈狼藉。
江浮寒毒素逼近心脉,彻底瘫了身子,傅辞抱着他坐下,手忙脚乱地渡灵力助他保持清醒。
“江冀,江冀!”傅辞不停喊着他,“你听得见我说话吗?我用灵力阻在你心脉附近,你赶紧运功把毒压制了!”
江浮寒五感忽弱忽强,什么声音听得断断续续,视线模糊不清,只知道傅辞抱着自己急急说些什么。
一招强势的神雷令诀并未解决所有蓝焰妖魂,后方的开始前赴,零零散散的毒蛇游向他们。
这时,玄宸已经擒着月西楼飞至一处,他命令月西楼道:“停止大阵!”
月西沉被劈泽搀扶紧随而来,“你放开我阿姐!”
月西楼见上空阵法被触启后仍没有解决对头,双指结印竟再画阵补上,使得原来已经有破口的大阵再次被封,玄宸后知后觉,气得一掌掴向月西楼。
“你个贱人!赶紧停下大阵!”
月西楼双目通红,嘴角血丝,“已经走到这一步,不能留活口待日后被反扑!”
玄宸扬掌欲杀了月西楼,但见大阵内危势汹汹,到底想着先将傅辞解救,飞落群妖之中,厮杀向大阵。
远处的苏镜云见玄宸有了行动,带着咬咬爬着下崖,崖势陡峭,她几次险些坠落,害怕与生死之感让苏镜云嘴里念念有词,眼泪不停流下来。
“我要稳住,慢慢爬下去,去大阵那里找傅辞找师傅,稳住,稳住……”
大阵内,江浮寒虽然人处在五脏衰竭之中,依然知道危机还在,用意念与浮生玉罗扇相通。
浮生玉罗扇有灵,照应主人的感想,动用所有仙气形成一个白雪冰堡将二人笼罩,隐尘剑灵镇守堡外,剑气不断释放震慑敌方。
仙器强行施加保护加速消耗了江浮寒的根基,他的乌丝渐渐化白,在傅辞怀里神志不清。
傅辞一直渡着灵力,见他发白如雪,不禁悲从中来。
他的江冀又一次因为自己遭受了劫难……
“江冀……你听得见吗?”
或许是寿命将近前的回光返照,江浮寒竟睁开了双眼看着傅辞,原本说不出话来的他缓缓说了一句:“前辈……我快死了……”
傅辞抱紧着他,控制不住满腔悲恸,一滴泪落在他脸上,“不会的,我在你就不会死的!”
“你别……浪费灵力了……这毒好生厉害,我根本制不住……你的灵力只能暂时……阻止进入心脉……”
江浮寒字字事实,字字像把刀捅着傅辞,傅辞悔不当初,他就不该一时心软答应让江浮寒一起寻找真元,他明知道彼此互为劫难却还要贪恋把人留在身边,想着能多在一日便是一日,能多看一眼便是一眼,奈何落得今日下场!
傅辞再也忍不住,泪如雨下,无声哭泣却撕心裂肺,最后所有自责只能化成一声:“江冀……”
江浮寒拂着他的脸,全是泪水,湿透了掌心,“前辈,你告诉我……你心悦我吗?”
傅辞毫不犹豫地点头,哭着回应:“心悦……”
“我也心悦你……”他费劲地从虚鼎了拿出那支玉簪,献宝似的给傅辞,“我……我雕的……以前有一支,碎、碎了,回赠你发穗……定情……”
江浮寒几度艰难,说不出完整的话,傅辞却是明白他的意思,珍而重之接下。
“你接下……是不是就……答应做……道……唔!”话未尽,毒势汹涌让鲜血喷涌而出。
“江冀!”傅辞惊慌失措,情急之下他已经无暇在意使命与大义,虽然只有五片真元,救回江浮寒后自己便没有再多的实力自保不受毒素侵蚀,可他真的没法去想太多了!
傅辞当即化出五片莲瓣,要尽最大的能耐从心脉中将毒吸附出来。
江浮寒知晓他欲以命换命,紧紧抓住傅辞的手,“别……你的命连着……云儿……”
傅辞一震,他忘记了还有一个苏镜云,自己在没断契之前,做的任何与性命相关的事情都会连带着她,如果傅辞不顾她去死来成全自己的私愿,苏镜云何其无辜。
最后的办法都没有了,傅辞崩溃了,他将眼睁睁看着江浮寒气绝身亡。
“江冀!啊——!”
江浮寒却是笑得风轻云淡,眼角的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惨白的唇色透着死亡的预兆,“千年来我这一刻最是满足,我……我把你……找到了……把玉簪赠于你了……我听到你说……心悦了,死而无憾,只是可惜我没能等到那个秘密,也可惜以后再不能……相伴……”
傅辞泣道:“你就这么相信我……”从相认到现在,江浮寒只问过一次那个秘密,之后再无相问,要知道那个秘密关乎着江氏一案,是他们之间最大的心结。
“是,因为我心悦你……既然心悦就要全身心的信任,我很后悔当初没有完全信任你……才造成了你……被困九百多年……我的错……”如果当初他能信任傅辞多一些,将玄宸的计划告诉傅辞,二人不至于分离数百年,生死两茫茫。
“不是,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
更是命运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