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之间柔情脉脉,傅辞先回过神来,眼下可不是你侬我侬的时候,他轻轻推开江浮寒。
江浮寒自己站稳后,道:“我不出声就跳,也是不让他们知道我们的方位。”
傅辞颔首,瞧他一身伤痕,微微皱眉。幸而都是小伤,不需要马上治疗。
“前辈,可找到了真元的线索?”
“哼。”一说起这个傅辞就恼火,“月氏根本没有我的真元,借着雕虫小技引我们前来不过是为了算旧账,月西沉还打起了结契孤本的主意,要复活他的妻子。”
傅辞这么一说,江浮寒也记起年少时在广陵孙家与月西沉对峙时的情景,虽说很早之前就知道月西沉的动机,不想时过千年还没放弃。
“他知道了结契术的作用便是不达目的决不罢休,”江浮寒看向深雾,已预感前方有诈,往回走也不一定能全身而退,“我们这一遭是避免不了血战。”
傅辞却问他:“为何你不叫我直接把孤本给出去?怎么说都比去血战要划得来。”
“前辈,世上很多事不能以划算来去权衡利弊,结契术说来是逆天之术,不给妖魔以防祸乱苍生是修真正道该做的。”
闻言,傅辞欣慰而笑,“修真大道你参悟到一定境界了。”离成仙真的是一步之遥。
江浮寒盯着傅辞的笑容,眼里有股光亮一闪而过,少年时受到傅辞的夸赞他便会如此,牵起那修长素白的手,“这里雾大,旁边是河流。”
手里的温度偏凉,傅辞没有拒绝,就算江浮寒不牵来,他也会去牵他,以前在雾大有危险的地方,他们都是牵着走过的。
“走吧,浮寒君,让我们一起去见识见识月氏最后的招数。”
傅辞拔剑而起,环视四周,总感觉股视线在监视,他没有与江浮寒说,二人肩并肩消失在浓雾中。
月西楼在水镜中看着他们步入峡谷深处,阴狠笑道:“正愁找不着你们,还不是露出了蛛丝马迹,再往里面走吧,我的大阵等着你们去享用呢!”
他们的心腹元司、劈泽知道月西楼的计划,元司担忧道:“主上,真的要启动大阵吗?我担心江浮寒即将成仙是受九重天注意的人,如果他死在我们妖墟,后果堪虞啊!”
“我已经不想管这么多了。”月西楼转身看着重伤的月西沉,“事情走到今天没有回头路,傅辞就像一根刺一样扎穿着我们姐弟心脏,他一日未对付下来,妖墟一日都是悬着的,江浮寒本来可以去成仙,偏偏与傅辞纠缠,既然如此就送他们去做一对鬼鸳鸯!”
劈泽急道:“那我们如何瞒过九重天?!”
月西楼道:“不瞒了。”
二妖大骇,月西沉也露出了震惊,“阿姐?”
月西楼对自己的弟弟说道:“你说得对,为何前人遭孽,后人受罚,生而为妖,我们受尽了三界的践踏狗屁都不敢放一个!活得何其憋屈!”
元司:“主上……您……”
月西楼全身妖气大盛,明眸沉沉,仇视天际,“九重天拿九幽冥火来要挟我们,不就是欺负我们没有像渡厄之主那般有神格在身,他们全部是神是仙,高高在上,我们低贱得连尘泥都不如!神仙凡人想杀我们就杀,我们却不得搅乱人间,何其不公!妖族不得不争取新的出路!”
“阿姐……”月西沉心惊胆战,他从来没看过阿姐如此癫狂的模样,“你想做什么?什么出路?”
月西楼已经一不做二不休,“我们月氏必须反抗!妖族必须逆天!”
元司与劈泽惊撼无比,元司道:“主上,属下知道您不甘,知道您想为妖族挣条出路,可……我们没有实力……”
月西沉也道:“阿姐,你别急糊涂了,我们把他们两个杀了,再想办法对九重天糊弄过去,你不要做傻事!”
“我想了太久了。”月西楼制止他们的劝阻,“实力我们确实没有,可三界还有一族能与天界抗衡!等我收拾了傅辞,我就去投诚!”
劈泽迟疑道:“陛下要拉着妖族向魔族投诚,您屈尊降贵听从魔尊指使?”
妖魔二族本来就是三界中下等种族,向来井水不犯河水。
但魔族的领主身具神格,性情深沉暴戾,手握神兵镇守渡厄山,连续收服神州大地上的各路大魔封将,坐拥数量庞大的魔兵,实力强悍到连天帝都不愿与他有正面冲突。
更何况,还有传闻说渡厄山中不止一个魔尊,还有一个魔君,也是个狠角色。
这样的魔族根本不把九重天放在眼里,是妖族唯一能投靠的后山!
如此,她为妖王抛尊降贵成为他人麾下也心甘情愿了,至少可以明面上提出妖族想要的一切,而不是伏低做小后,还惶惶不可终日。
“只要妖族以后能活得像样些,我就是身受九幽冥火也认了,遑论只是听一个神的指使!”
她再看水镜,见二人已进入事先布好的陷井,当即一挥袖开启隐藏的终极大阵。
“众妖听令,全力击杀天锦始祖与天锦小祖,我们妖族到底要狠狠出一口恶气,就拿他们的人头来祭!”
妖王之令众妖皆听,月西沉激动不已,嘴角流血却狂笑:“好,好!我们逆天!挣脱天界的束缚,在三界杀出一个地位!”
月氏姐弟的决定让元司和劈泽恐惧地下跪,“主上,殿下……这……逆天…”想想都可怕啊!稍有不慎,是灭族大祸!
“你们别怕。”月西楼去了一股妖力扶起他们,“事情是要循环渐进的,九重天要对我们下手也不可能是即刻,收拾完他们我就去渡厄山。”
元司却道:“主上,您可有把握说服魔尊?若是他不愿接纳我们,我们就绝路了。”
月西沉嗤笑道:“阿姐此番前去,魔尊怎会拒之门外?神魔大战,若不是九重天中途插手支援神族,现在就是魔族的天下,虽然最后三族战平,魔族自封渡厄山,可他们之间迟早要再战一次,我们的加入会让魔族如虎添翼!”
劈泽见主人伤势过重还亢奋致极,忧心忡忡地扶着,而妖王破釜沉舟的决心已经让他另眼相看,开始明白为何王位是传给了她,而不是自己的主人。
“听见了吗?”月西楼对元司说道,“所以别怕,我们走的不一定是绝路,这世上的路很多,我们想要的就靠我们自己去开辟出来的!”
在他们对话之际,妖墟已经震荡起来,月西楼最后一手已经开启。
傅辞与江浮寒脚下大地皲裂,巨大的法阵一望无际,几乎覆盖了长长的峡谷。
二人当即警惕,身轻如燕点点跃跃在突出的裂缝边上,眼看着从地底的深壑爬出无数怪物,这些怪物浑身燃着蓝色火焰,三头六臂,四目无嘴,体型高壮,每一只的形态不尽相同……
江浮寒怔了一瞬,“这……什么?”
蓝焰怪物超出了江浮寒对六族的认知,千年来博览群书也不曾看过这样的妖祟。
“这些是远古妖兽的精魂,这个阵法是妖族高阶大阵,也是千年前月西楼用那个狐妖女把我引到郊外对付我的那个大阵。”
“困猎兽亡阵?”江浮寒琢磨着那时看到的大阵,“有点不一样。”
傅辞道:“月西楼恐怕是早早就准备好了,把高阶大阵炼成了终极大阵,召出来的远古兽魂是异化过、最邪最嗜杀的!”
雾气渐散,观此情势,傅辞御风上了高空,可空中已被设了其他法阵,只要去闯便会触发,他便临高而遥看,只见法阵的最外围包围了成百上千的妖族。
这是一见他们有可能破阵便要冲上来厮杀,势必要把二人了结的趋势。
月氏姐弟已经疯狂了,这一战还真应了江浮寒的预见,是场血战!
傅辞不怕生死战局,他回头凝视着江浮寒,发现江浮寒也在看着他。
“怕吗?”傅辞问他。
江浮寒的回应只有两个字,“不怕。”
二人的视线对上的一刻,多少没有言明的话语早已无声其中,无数声兽吼如擂鼓震天,一剑一扇已激发最大的战意,杀气爆煞,浴血斩妖!
妖墟自有万余年,历经三代妖王,从来没有一日如眼下动荡,地面震动的动静连不来镇都受到波及,客栈梁上陆续砸落土沙残瓦。
长河峡谷内战况激烈,受困二人衣不见白,施术法阵如星闪烁,爆破声震耳欲聋。
此时,妖墟上空突降人影,落在一处峡崖上。
玄宸甩下苏镜云,不顾手上的电烧之伤,意外地盯着被大阵覆盖的厮杀场面,欲在一大片混乱中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苏镜云跪趴在崖边,咬咬在她肩上受到杀气血腥感染,竖瞳呲牙盯着大战场面。
苏镜云大惊:“这是怎么了!你不是来找傅辞的吗?这下面是怎么回事?”
玄宸已经看出情势,并且看到了傅辞,脸色不善,怒道:“月西楼和月西沉两个不知所谓的蠢货,我叫他们施计擒人,他们居然想下杀手!”
“那你还愣着不去帮忙!都是你的错,好端端叫妖王去对付他们,要是傅辞死了,你要他去办的事情也绝了!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闭嘴,别扰我!”玄宸化出归尘,在手中徒转几圈都没出手,他竟一时之间不知从法阵外部何处下手。
“这月氏姐弟把妖阵炼成了终极,连法阵上面也布了这么多法阵,我要是从外部捅了进去就会触发,对他们是雪上加霜。”
苏镜云看见下面二人防守圈得越来越小,被包围得水泄不通,急得六神无主,“你是神啊,不是很厉害吗?赶紧救人啊!拿出你当初算计他们的本事来呀!”
玄宸睨她一眼,“世间万事万物各有其章法,不是什么事神仙都能扭转乾坤,要停止大阵就先去找妖王!你在这里等着,别乱走动!”
语罢就闪没了身影,苏镜云焦急地伸长脖子观战,不知是不是因为结契的关系,傅辞每受一道伤,她感觉伤在己身一样,更怕那些妖魔鬼怪一刀杀了傅辞,自己也跟着死了,还有江浮寒,伤得比傅辞更多,随时会有性命之忧。
裙摆被小手抓扯得快成破布,苏镜云忍不住担惊受怕,全身抖地像筛子似的,翻出乾坤袋里的那把剑,总觉得自己可以冲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