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浮寒化出流转着白气的浮生罗玉扇,说道:“你现在是想看仙器吗?”
傅辞的疑绪被江浮寒出声打断,他盯着那把宝扇,那正是他交给小丫头的任务。
苏镜云使劲点头,双手捧状:“是的是的。请师傅将浮生罗玉扇借来一观。”
素净白皙的五指将玉扇轻轻放置芊芊细手上,苏镜云立马被寒气冻得一哆嗦,随后差点尖声尖叫,咬呀忍下被寒气冰冻得白霜覆满手的冷痛。
傅辞在一旁说道:“忍住,赶紧说。”
“师……师傅……”极寒极痛地上下牙打颤。
江浮寒挑眉:“怎么了?不是你说要看仙器的吗?”
“这样子人家怎么看嘛……”委屈巴巴。
江浮寒睨了扇子一眼,低声道:“收敛些。”
在他说完这句话后,浮生罗玉扇当即收敛起寒灵之气,回温到与平常物件一般的温度。
苏镜云重重喘一口大气,把满手白霜抬到江浮寒前面,小声哀求道:“师傅,我手不会冻坏了吧?你帮我暖暖吧!”
苏镜云模样长得不差,就是平时把一股骄横与任性体现地淋漓尽致,缺点大于优点,才会使得忽略她的外表,如今她含泪娇嗔,媚眼如丝的模样让人心生怜惜,傅辞别开了头,突然又狠狠回头看江浮寒的反应。
只见江浮寒好一会儿才伸手过来,修长的手指握住苏镜云的纤手,动用灵力一下就吸收掉了。
傅辞的目光锁在他们紧握的手间,感觉心脏某一处就要炸裂,一口气堵在上焦处。
这种心情就像那一年看着江浮寒牵着月西楼化身的梁梦,他们一起穿越拥挤的人潮,彼此挨得很紧紧密,把他遗忘在了高处,走了很久才走回他身边。
江浮寒的手从十五岁下山起就是他在牵,一直牵了快十年,凭什么去牵别人!
这时,苏镜云微微扭头朝傅辞一笑,表示自己不负期望,完成了任务,接着继续对江浮寒做戏。
江浮寒饮下茶水中添加了高度提炼的曼陀罗汁液,无色无味,有强力镇静意识的作用,是傅辞从虚鼎里拿出来的,听说天下少有,而苏镜云就要用各种理由使江浮寒在饮下后动用灵力,这样就会无形中催发药性入全身血液,缓慢地把江浮寒神放倒,第二天醒来也只当沉睡了一觉,这样便能神不知鬼不觉拿走令牌。
傅辞收到苏镜云的笑后,深深呼吸了一下,莫名有些失控,可苏镜云的行为是他指使的,他不能对她有任何不满!生生咽下心间一口闷气,傅辞冷眼继续看着他们。
吸收了白霜后,苏镜云欲缩手却被钳紧了,江浮寒静静欣赏了下她的手指,随之蹙眉,唇间用极轻的声音说了两个字,谁也没听清楚。
“把手收回来,你还知不知羞了!”傅辞对苏镜云喝道。
苏镜云用‘你脑子是不是有病’的眼神回敬他,又不是她愿意的!莫名其妙的,凶什么凶!
二人较劲之际,江浮寒放开了苏镜云,道:“赶紧看吧,看完回房去。”
苏镜云憋着满腹牢骚,假装将浮生罗玉扇一折一折打开观看,惊叹连连,好奇而问:“仙器乃稀世奇珍,师傅是怎么找到的?且世上之人难以驾驭仙器,师傅又是怎么做到的?”
良久之后也没听到江浮寒的回答,她抬起头望向他,却发现他一直紧紧盯着自己,冷漠的神色还掺杂了一丝悲色。
“嗯,难寻且难以驾驭。是一个前辈带着我几经险难才拿下的。”
苏镜云蹙眉:“那个前辈自己不要仙器给了你?”见江浮寒沉默没有否认,又叹道:“这是何等真心实意才能做到如此!”
通过几日的上学,苏镜云已经入道,知晓了许多修真知识,天知道对于凡人,仙器的诱惑有多大!
她才说完,蓦地被收回折扇。江浮寒的神色隐埋在灯火照不到的阴暗处,道:“出去。”
苏镜云被他突如其来的一瞬举动吓到,不知自己是说错了哪句,感觉他又恢复了之前欲杀自己的态度。
傅辞知道小丫头方才所说的每一句都触了江浮寒的逆鳞,看出他的不对劲,道:“快走!”
怕死的苏镜云不安地咽咽口水,急急起身:“那我先回去了!”
待人离去,房内只剩傅辞与江浮寒在烛火下面对而坐,安静无比。
傅辞痴痴看着隐在阴暗中的他,悲伤问道:“说几句而已,你是觉得‘真心实意’四个字是个讽刺吗?才会动了怒。”
突然,江浮寒猛地一扫长几,傅辞煮的那杯茶被打飞破碎,碎得也是傅辞曾经捧上去的一颗真心。
厌恶到连杯茶也容不下,当真这么恨吗……
傅辞死死咬牙忍下眼中的泪,看着江浮寒起身,他走在明光下,是那么孤绝冷漠,一点都不像从前那个会紧张他、对他笑、会对他怒嗔的江冀。
江浮寒在窗台边石化了般站了半宿,夜半山风吹拂着他的眉眼,天上的星辰倒映在那双桃花眸了,空洞得只剩星光。
傅辞则在原地坐着默默等着,等着药性发作。
二人背对着背,心里想着的俨然是对方,只是一个痴怨,一个仇恨。
不多久,江浮寒不适地闭了闭眼,困乏感涌上,于是转身回了里间,在床榻上躺下,等他呼吸均匀后,傅辞才走了过来。
确定药性正发挥着,傅辞凝化实体,对着江浮寒说道:“到底为什么对我这么残忍,你不是情恨深长吗?为什么偏偏对我如此薄情?”
“即使不是心悦,也看在多年的相伴情分上……你怎么就能背叛我,和玄宸联手!”
说着说着,傅辞无法压抑自己,一把抓起江浮寒的前襟,狂怒质问。
“我一个人被困了九百多年啊!江冀,到底为什么!”
“我禁锢你一百年,便赔了你九百年,我把你碎骨,你让我真元散尽,这是一报还一报吗!”
傅辞从来都是高高在上,游走红尘之外,笑看众生百态,他是天锦的支柱,修真界的最负盛名的传奇,却一朝沦落到如斯境地。
几百年的情绪累积爆发,傅辞没了温雅,泪湿衣襟,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失控,回想起从前苦心经营的一切,到头来是一场讽刺与深深的厌弃,他恨不得立刻一掌拍碎了江浮寒的天灵盖,送他去死!
想完就做,扬掌要拍去,傅辞却几度下不了手。
难道自己对他还能再顾私情,所以下不了手?
不,不是!不是他下不了手,是江浮寒身份贵重,又没有隐世,若是就这样死在天际峰,天下会流言纷飞,天锦门又会因为他们二人陷入风波。
傅辞愤愤收了掌,用力嵌住江浮寒面孔的轮廓,恶狠狠说道:“江冀,你要再来一次是吧,和玄宸联手擒我,我就陪你们玩到底!”
恨,真的会令一个人疯狂、变得面目全非,这回他是真正体悟到了。
傅辞越嵌越用力,江浮寒感到不适摇着头,晃动间连带着傅辞的泪洒在他的脸上。
猛地甩开了江浮寒,傅辞深吸好几口气,他不能完全被恨意支配,不能!
眼下对付他们虽然急迫,可是他最终的目的是避开玄宸去赴约!
好不容易平复了自己后,他开始摸寻江浮寒腰间的令牌。
既然要陪两只白眼狼玩到底,傅辞只想加快拿到结契孤本,再利用江浮寒寻找真元,等实力允许的时候把苏镜云断契送走,这场仇恨纠葛的漩涡,她不应该过多掺卷进来。
终于摸到了令牌,傅辞正要扯下,突然一只手快速伸来按住了他的手腕,一抬头,那双桃花眸已经睁开。
江浮寒居然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