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中双方斗法,江浮寒被震退数尺外,吐了一口血,雷术他落在下风,玄宸只是受了点皮外伤。
“哼,即将渡劫也是有点本事,只是你在修真界就算能同时对付十个分神期,也动不了我多少。”
江浮寒顺了下内腑絮乱的气息,说道:“少在我面前摆谱,神又如何,在我眼里你不过是嗔痴怨中的一个,与我有何不同,与众生有何不同?不必把自己高高抬在三界之上,自命不凡!”
“闭嘴!”此话显然激怒了玄宸,“从来没人敢这么对我说话,敢拿我与众生相提并论,你是自寻死路!”
话语刚落,他召出归尘便是全力一击,江浮寒用浮生玉罗扇挡下,奈何神兵威力巨大,他未成仙的情况下,纵然有仙器在手也无法毫发不伤,电光石火间,二人交手一招一式皆是冥府之声呼啸穿耳,是生是死俱是一线之际。
两股强光厮杀,灵力涌动在夜雨中炸成一片,撼动苍穹。
一道人影飞出撞在粗大的枯树下,江浮寒连吐两口大血,血水随着地面上的雨水蔓延。
他多处骨折起不了身,忍着剧痛看着光影渐息之处走来的玄宸,冷笑道:“你是强大,可为何你想抓他去做的事,你自己就没本事去完成?说到底,你还是天道下的一个苍生而已,并非神通广大,与我们没有不同!”
“闭嘴!”玄宸甩手用灵力怒扇他一巴掌,“你爬都爬不起来了,还想用激将法让我放弃擒他,做梦!”
那一巴掌夹杂了雨水打出了一声响亮,江浮寒被打偏了脸,仇火瞬间烧上双眼。
玄宸道:“别这么看着我,我要折磨你有成千上百的方法,你现在应该看看我的脚边……”
江浮寒不明就里看去,双眼顿时睁大,伸手摸了摸腰间,立刻扑身而去,玄宸却抬高了脚要踩去。
“不要!”
锦靴踩踏而下,重力压在了江浮寒的手背上,傅辞送给他的发穗怎么可以被人践踏在鞋底之下!
玄宸睨视着他,“俗话说,士可杀不可辱,可是你激怒我,没办法,我只好把你欺负成这样了。唉,修真界最厉害最清风霁月的浮寒君现在像条狗一样狼狈可怜,你说你这模样被天下群雄知道,他们会怎么想?”
江浮寒死死护着发穗,极力要挪开玄宸的脚,“他们怎么想与我何干,我从来不做天下的楷模,你滚开!”
“我偏不!”玄宸狠狠加踩力道,鞋底传来啪啪两声脆响,是江浮寒的指节骨断了。
剧痛差点袭晕了江浮寒,他无法看着最爱的人给自己的遗物还没有脱离被辱的困境,于是强撑意识,另一手指尖凝力如锋一下就划去。
玄宸腿上一痛,当即松开,随后一脚踹中江浮寒的心脏,把人踢飞数尺之远。
江浮寒奄奄一息,气愤不过的玄宸想要再添致命一击,雨中忽来惊雷闪闪,他冷静下来,不甘说道:“一脚击中心脉,你九死一生,我顾念天理轮回就不杀你了,还是去追苏镜云吧。”
他说完身影就消失在雨幕里,徒留地上一动不动的江浮寒,手里还攥着发穗。
“你想找到她,呵……没这么容易……我下的隐护至少藏她一天一夜……”那是他抱着苏镜云说话时,在她背上暗自下的。
江浮寒缓缓睁开双眼,攥着发穗的手只剩三根手指还能活动,雨水把流苏打湿染上泥土,黑漆漆的脏了最宝贵的东西,他艰难起身背靠在树下,一点一点地捻干净了。
珍而重之地摸了摸发穗,江浮寒自言自语:“我快活不成了,你那么贵重那么美好,会不会有人趁我死后把你捡走了不还给我了?或者搬我的尸体去火化的时候,把你弄丢了,没一起火化了……唔!”
他忍不住心脉的伤势急涌上一口咸腥,虽然侧身吐在一边,发穗上还是沾染了些许。
红色的血液融进入了穗丝里,江浮寒惊慌失措地用衣袖擦了擦,却怎么都擦不掉,他还是不停地擦拭着,一边擦一边掉了眼泪。
因为此生一浮梦,江浮寒记起了很多往事。
“我就是个傻子,是个酒后忘事的糊涂蛋!我们说好要一起游历世间,春天走繁花盛开之地,夏天去阴凉奇山避暑,秋天则采菊制茶酿酒,冬天便抱暖炉赏风雪,我们还说好了要做家人一辈子在一起的……”
他抬头仰望雨空,惋惜道:“可惜今晚没有月亮,我曾说过你与月之明辉相济,临死之际再无法看一看像你一样的月光,又亮又白,透着温柔的光晕……你还说我的手是修琴的良配,我学成至今竟还一首曲都未弹过给你听……”
气息渐弱,他已是出的气多,进的气少,说不得多少话了。
前辈,我们之间好多遗憾。
世人都把遗憾寄托在下辈子去实现,我们还有下辈子吗?
江浮寒怅然一笑。
不会有下辈子了,我的元神会好好待在九幽之下,记着所有的人,所有的事,直到消散。
前辈,这世间没有你了,所有人都忘却了你这个天锦始祖,你只存在于人们口中的传说里,存在于一张张没有温度的纸张里,而我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一直记得你的。
我最喜欢你的笑颦,你一笑,世间春晖皆在你身上,我也念着你的坏,你一使坏,我无奈又满心期待,期待自己拆穿你的恶整时,你会耍小无赖的举动,还得我不着痕迹去哄你。
我更怀念你照顾我、为我治疗伤势时的温柔与细致,千年来我一人独自前行,也受过很重的伤,可再没人为会我做到无微不至。
思故及此,江浮寒嘴角的血流越来越多,眼前逐渐模糊,双手捧着发穗安静地平放于身上,死亡伴着冰冷的雨水来临。
“我们……都欠着彼此一句心悦之情……”
可惜,再等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