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更好的效果,那就把彼此的五脏内腑都剖一点出来加进去,只要吃够了量,敢离开彼此超过百步,一方就会白蚁噬心,痛不欲生,而另一方也会像被火焚烧一般剧痛。”
傅辞捂住了脸,对于这种自虐式的秘术哭笑不得,江浮寒真的超乎他的了解,原来冷清淡漠的他居然偏执得这么可怕!
他要是不从了他,就会被认定是负心汉,天锦门将处于尴尬的境地,甚至三界连他们当初怎么共赴云雨都能靠文字展现画面,这种胁迫当真是厚颜无耻之举啊!
江浮寒是彻彻底底把礼义廉耻、宗师尊严,为仙者的自持道重放弃得干干净净,势要把二人纠缠得再分不开,完全融进彼此的命理轨迹里。
届时,任何人一谈傅辞便会说起江浮寒,一说江浮寒就连带傅辞,即使他们没有昭告结为道侣也不重要,因为在所有人眼里,他们就是道侣。
三界中人的一致认同是比一纸婚书更有力的证明。
傅辞凝视着江浮寒的双眸,深邃透亮,里面倒映着自己的影子,也有浓烈的占有欲翻滚着,把他的影子重重包围,让向来硬气不惧的傅辞竟生了一丝惊骇的感觉,心底酸软无比。
“江冀……”
傅辞堪堪开口就被江浮寒堵住了双唇,他们身下的案几一下就被江浮寒掀翻,他迫不及待地靠近傅辞,一下把人压下,狂烈地确认着傅辞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
平石不够宽敞,江浮寒扑过来亲吻没一会,两人就因动作稍微激烈,双双翻滚掉进了水潭。
傅辞没有被水呛着,却险些被江浮寒热烈封缄的吻夺走呼吸。
他的执念像一团熊熊燃爆的烈火,如此炽热,柔情又似劲风无形,吹势而上将傅辞点燃,风火齐至一下就把他所有的理智烧个精光,只跟着眼前的感觉走到底,回不了头。
青白长丝缠绕,大片衣袍在水里飘逸翻滚,他们忘了自我地感受对方,直到气息将近才冒出了水面,气喘吁吁看着彼此。
江浮寒喘着,继续放狠话:“我还有很多方法,只要你不是真心实意答应与我相守,便不浪费时间等你回心转意,我就……”
“好了,别威胁我了,没用的。”傅辞打断了他,满心无奈,但是很甜蜜。
江浮寒却是被傅辞前半句泼了寒水般,心底一片冰冷,如果连这么做都没用,他还能怎么办?用神族的秘密去威胁吗?还是干脆让傅辞刺自己一剑,再碎了元神,来个痛快?
看他伤心绝望的模样,傅辞再不能装着无动于衷,心里是一阵一阵的疼,江冀为了与自己厮守,是有多么不顾一切,自己可不能再逗弄下去了。
他噗嗤一笑,说道:“小傻瓜,我说没用,是因为我本就是来邀君余生共缠寝的……”
闻言,江浮寒颤瞪着眼眸,鼻头一酸,激动地用力钳着傅辞的双肩,“真、真的吗?我不是在做梦?”
傅辞捧着他的脸,笑道:“刚才我的回应你感觉不到吗?看来我很失败,得好好让你再感受清楚我有多心悦你,想与你永不分离……”
什么魔族起兵,什么陨落转世,皆抛九霄云外,此时此刻他只知道,属于他傅辞的江冀只有这么一个,丢了便再寻不回来了。
双唇再次贴上,傅辞化被为主,引导着江浮寒往浅处游去,游过一处便漂留一件衣物,抬手布下结界杜绝打扰,傅辞要江浮寒知道,当年在寒冰子池边如果他没有停手,会是一个怎么样的体验。
……省略
浓情倚水掀雾,从激流而下到淳淳无声,所有满足萦绕恬静的梦间。
强烈的日光照进林间,洒在水潭上泛着粼光,光线太强晃到傅辞脸上,扰了睡意。
他睁开双眼,精神气爽,呼吸入鼻是青草的清芬味道,意识与山林晨曦空境达一,沉负数千年的压郁释放得干干净净,仰望晴空,傅辞把自己放空,感觉数千年未再精进的悟道似是上了一层楼。
深吸一口气后侧目看望蜷缩自己身旁的江浮寒,露齿一笑,拉高毯子将两人裹得更紧,有雪白四肢露出阳光下,晶莹剔透似的。
瀑布依旧落水冲刷着无数石块,溅起的水花有些飞得近,有些飞得远,远得跳去了白皙的脚底,一下两下三下,江浮寒到底是被微凉的湿意弄醒。
倦意难舒,他发出轻微的不满,恍恍惚惚打开视线,映入眼里是盛如春华的笑颜,令人微微失神。
“醒了,有哪里不舒服吗?”
江浮寒呆呆地看着傅辞,闭眼沉睡前的一幕幕走马观花似的回放着,眼角溢出一滴泪。
傅辞见状,轻抚他的脸,“怎么了?回魂,江冀。”
“是……是真的吗?我把你找回来了。”江浮寒颤声道。
“傻瓜,”傅辞抱紧他,“当然是真的,不单找回来了,还把我牢牢抓住了。”
闻言,江浮寒的泪落得更凶,露出了年少时连傅辞都只见过一次的最灿烂的笑颦。
傅辞安抚了好久,二人就这么静静拥抱彼此,一切都这么美好,宁静。
从寒冰池初见至今,时跨一千三百余年,他们历尽千帆,终于拨云见日,真正放下心结,迈过阻碍,十指相扣,心心相印。
未来时光悠长,大劫难测,但他们无所惧畏,会牵紧对方的手一步一个脚印去踏过所有苦难,生亦欢喜,死亦如归,只要对方陪在身边。
“你该挑个时间去渡雷劫。”傅辞一边为他穿衣,一边说道。
江浮寒抬臂配合着,穿上后点指算算,道:“就这两日了,但我不想去九重天,你在哪我就去哪。”
“飞升成仙都得去拜见天帝,这是恒古不变的规矩。”傅辞继续为他穿外袍,道:“你到时去见过后,我自然也会亲自去说上一说,但是我们这边得先把该做的礼数做全了。”
江浮寒说到底是九重天的人,按九重天的规矩行事是必须的,安排去哪个官职,傅辞无权插手。
这就是为什么多年来他带江浮寒修行,没有加多探查九重天意图的原因,只是尽心尽力培养多一个斩妖除魔的顶梁之柱,稳定人间秩序。
连裁决之日,心急如焚的傅辞也仅可以耗费修为窥探出一丝丝天机,得到关于江浮寒的四句判词,才知他此生的道路何其沉重,正因如此,更让傅辞不顾因果业报,拼尽全力保下江浮寒,封死身世,为他铺好成仙之路。
傅辞那时求的就是厮守,江浮寒求的却是清白。
现在回想起以前种种,不禁唏嘘不已,幸好命运还是把他们引回彼此身边,没有错过。
眼下既然要相守,傅辞便要向天帝说明,也是为二人之事给予神仙两族一个交代。
系好腰封,傅辞为他半束白发,银冠收起也不戴了,穿戴完整的江浮寒以指为梳,顺着心上人的长发,“好,听你的。”
他起身,走姿颇为迟钝地绕到傅辞身后,“前辈,我也替你梳发。”
除了长辈,梳头是亲密无间之举,这是他们第一次为彼此梳头束发,傅辞的乌丝长到腰际,江浮寒拿出木梳,一梳梳到底,突然生出新婚燕尔的喜悦感,甜蜜而笑,弧度不小,露出酒窝。
帮傅辞把两鬓梳往后脑定好,他拿出玉簪久久没动。
傅辞回头看他,也看见那支玉簪,笑道:“怎么?被我退了一次就小气了?不送给我了?”
江浮寒摇首,又拿出发穗,“从要进妖墟开始我就收了起来,怕损坏了。前辈,你能再对我说一次吗?”
“说什么?”
江浮寒抿了双唇,“就……就是昨晚你说的诺言。”
傅辞笑了出声,拿过发穗系在他的腰间,看着他的双眼,眼神深邃郑重,说道:“江冀,我以神格发誓,除了形神俱灭能把我们分开,否则日后的千千万万年,你我都相伴左右,生死与共,我傅辞永远属于你,只属于你。”
所谓诺言是口头上的人格保证,可傅辞说的是天地为证、神格为祭的誓言,若是违背,将遭三界唾弃,重伤神族颜面,万劫不复。
傅辞此人,属神族与苍生看得比命还重,如此立誓是抛下一切顾虑,证明只想与江浮寒共度余生。
江浮寒含泪点点头,“我也永远只属于你……”
默默收藏了几百年的玉白终于别在了傅辞发上,他们相视一笑,眼里有化不开的深情与感动,江浮寒扑过来,傅辞回抱着他,轻轻摇晃着。
“江冀,我一个人下凡数千年,只有你在乎我喜欢什么,为我去付出,要做我的家人,陪我一辈子,我傅辞何其有幸能遇见你,是你带我领略了人间情意,心酸苦楚,欢笑得意,我一颗心全给了你,你可不许弄丢了。”
江浮寒拼命摇头,“我不会,因为我丢了你我就疯了!是你不能不管我,丢下我。”
傅辞噗笑道:“也是,你这般疯障的行径,我要是再不管着你,天上人间都得被你翻个乾坤。”
“是,你就是我的良药,要时时带在身上。”
二人脉脉对话,诉说着对方于自己而言的重要,最后笑而不语,双双起身化光融于苍穹之际。
风含情,水含笑,青天云烟,白雪人间,丝丝眷恋风月,是劫也是缘,莫叹浮生道阻且难,生死如大梦一场,苍生七情六欲,行走大道要悟的是个中滋味,圆满了此生遗憾与否。
这份情,他们不辜负,不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