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安桢的情,况事发突然,但晓竹也做好了充足的应急措施,与大夫一番声讨之下,两人便有了主意。
也不知安桢的事能慢多久,不过眼下的情况自然是瞒得越久越好,最好能瞒到安桢醒来,那样晓竹这颗悬着的心也能放下来。
安桢醒来,晓竹虽然会松一口气,但危机依旧存在,最近安桢的脾气越来越不稳定,晓竹是一刻也不能分神,只不过是煮了一碗阳春面,仅仅这段时间,安桢心中便有了轻生的想法。
今后晓竹是万万不敢大意了,好在,煮面的时间并不长,阳春面的制作步骤,也相对较简单,晓竹及时赶来,没有酿成大错。
安桢是割腕自杀,若晓竹在安桢的鲜血流尽而来,即使最高超的神医,恐怕也救不回来了。
面此情景,晓竹真不知道自己该庆幸,还是该揪心,幸好安桢只是让他做了阳春面,用不了多长时间,晓竹便赶过来的,若安桢要的菜复杂一些,晓竹就会直接安排给厨房里的厨子完成,也就不会离开安桢身边,这样即使安桢有轻生的想法,也就无法实现。
晓竹:“唉……”
大夫走了,屋内就剩晓竹一人,晓竹叹了一口气,这提心吊胆的日子,究竟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呢?
晓竹躺在躺在床上,憔悴不已的安桢,脸色也不太好看:“公子啊公子,你说你好好嫁给宰相多好,非得把自己往死路上逼,您死了,我也活不成,晓竹跟你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苦劳,您不能为了你的绝望,而让晓竹白白把命搭进去啊!”
此刻身边已无他人,晓竹终于能对着安桢说出心里话,晓竹对安桢的过激行为,也只能好言相劝,晓竹只是下人,无法决定主子的思想,他能做的也只是劝劝。
这些年晓竹跟在安桢,身边受了不少的苦,全身上下已经不胜数的伤痕,各种酷刑晓竹几乎都尝试过,在大家把安桢当成孩子看待的时候,有没有人把晓竹当成孩子来看待了。
想到这,晓竹委屈的撇撇嘴,难道卑微的人就只能站在阴影下?永远成为别人的附属品,难道生得卑微,便永远不能从阴影中走出来?
晓竹不仅不能被爱,还得不到别人的爱,更不能去爱别人,不被爱又却被剥夺,爱他人的权利,这是何等痛苦的事,可晓竹又如何去爱别人呢?
他有什么东西,能拿来分享的?他有什么能被拿来讨好别人的?他有什么,能把他人留在自己身边的?
晓竹什么都没有,跟在安桢这么多年,晓竹一贫如洗,安桢性格执拗,说话做事不与人商量,又好斤斤计较,为了赢得安然的心意,变着法给安然买礼物。
安然自然不缺那些东西,可安桢每次送安然的东西,晓竹都好喜欢,这些东西都是晓竹从来没见过,哪怕只是在远处看看,就很开心,若是可以摸摸盒子礼物的外包装,晓竹便会觉得自己幸福东东不行。
晓竹的喜欢,是这么卑微,即使那在安桢眼里是很正常的物件,但在晓竹这样不受人待见的下人眼中,便是极其奢华的物品。
这份卑微又低贱的心情,事安桢这种终日穿着华服,月月送礼,变成月光族的阔气公子哥,无法体会的。
每月的俸禄,都被安桢用在追求安然的事情上,自然没有一丁点银子,来赏赐晓竹,与此同时,晓竹还因为主子的执拗,接二连三的受罚。
可晓竹依旧是卑微的,他不能用自己的命去开玩笑,只能一次次的劝说安桢,安桢不听,晓竹也跟着担心,因为晓竹的命就绑在安桢这里,安桢这般不管不顾,肆意妄为的认为成亲是他一个人的事,殊不知,他若出事,很多人会被牵扯其中。
安桢生气父亲、姐姐把他看作,家族联姻的工具,把他当成棋子,可有些人却连成为棋子的资格都没有,如果可以,把晓竹放在安桢的位置,晓竹一定会比安桢听话得多,可他却不是皇族,没有这般尊贵的身份。
这点让晓竹无不惋惜,有好几次晓竹都在脑海里勾画着,自己是安公子的场景,如果是这样,他一定会费着心力找到价值,拼命讨好皇君傲雪,能嫁给宰相,已经是天大的好事,又何来嫌弃?
就算被利用,就算最终的下场是孤独终老,但那又如何,至少晓竹这辈子,吃穿都不愁了。
幻想始终是幻想,幻想的若能在生活中实现,就不能称之为幻想了。
所以每次晓竹见安桢这般,冥顽不灵的样子,晓竹都会觉得自己的心在滴血,那种咬牙切齿的感觉,明明安桢拥有了他想要的一切,却毫不珍惜,这大概这是因为他们的角度不同吧。
晓竹出身贫寒,经历了人间的痛苦,虽还没到大是大非的程度,但确实吃了不少苦,雪中送炭给个馒头,便可以感恩代谢的为他人做事。
安桢出生在富裕的皇族,身为男子,二殿下不能对外承认,可依旧是得天独厚的存在,安桢可以任性,但也要为家族利益作出贡献。
寻常百姓家的男子,都是如此如此,出生在皇族的安桢,就更应做好这番觉悟,牺牲情爱,为了家族利益,与门当户对的女子,喜结连理,过此一生。
可安桢没有,偏偏因为太的任性,牵连了一群人,晓竹想着想着就满眼委屈,眼眶泛红,眼泪在眼眶出发打转,再过不久,便要掉落下来。
晓竹:“其实皇君和大殿下真的挺好,他们贵为是人上人,生气了,可以随处找侍从发泄,可晓竹却不行,晓竹只能成为让他们发泄的人,可公子您从来就只是看着,从不护着晓竹,您有没有想过,晓竹若换个主子,没准就不会是这一身伤!”
说到后面,晓竹的话有些重,尤其是说到自己受的那一身上伤,晓竹话里有着解不开的怨气,怨气积累多年,环环相扣,紧密相连,想要把它解开,恐怕也不容易了,而晓竹心里对安桢这份蔑视,恐怕也无法抹去了。
晓竹奋力把自己的衣袖拉起来,露出惨不忍睹的手臂,放眼望去,犹如蚯蚓一样丑陋的疤痕,布满白皙的手臂。
按照晓竹这个年纪,皮肤应该是白皙滑嫩的,可上面却布满了丑陋的疤痕,有哪个女子愿意娶这样的夫君?
男子不过是,为了满足女子的私欲才存在的,虽然晓竹脸长得还行,但这身体,一定会让,对他有想法的女子作呕。
这是一种旁人无法理解的怨恨,这些疤痕又因谁而起?每次看到身上的疤痕,晓竹心里就说不出的怨恨,晓竹不愿意洗澡,不愿看到自己丑陋的样子。
可不能不见,疤痕已经蔓延到手腕处,日常即使拿东西,衣袖移起来一些,晓竹就不得不与这羞耻的印记相见……
在晓竹看来,这就是耻辱,逃不掉的耻辱,慌乱中,晓竹赶紧把衣衫放下来,即使旁边没人,晓竹也心虚地不想,让他人看到自己身上丑陋的痕迹,那时晓竹跑去,事为了安桢拿什么东西。
如今在安桢面前,晓竹羞耻地脱掉上衣,羞耻的,在安桢面前露出,这么多年潜藏在心里的卑微与无助,凑在安桢面前,安桢面色苍白,虚弱的闭着眼睛,不肯看晓竹一眼。
晓竹目光闪烁,有些委屈,潜藏在心里多年的话,也该找个机会释放出来了,不然他总是可以随意欺负的人,谁都可以欺负他,却没人保护他。
这么一想,晓竹这辈子活的还真是凄惨,即使苟延残喘的活在世上,却只能是别人欺负的命运。
可尽管苟延残喘才能活着,但晓竹依旧想活着,晓竹想着,既然上天赐予了他生命,哪怕太困难,他都要想尽办法的活下去。
晓竹:“怎么?公子您不敢看我了吗?你睁开眼,看一看晓竹,您看一看,这些年晓竹为您受的伤……”
眼泪不听话的掉下来,晓竹是真的委屈,平时不敢哭,怕自己哭肿了眼睛,再被安桢责怪一番,所以当眼泪要流下来的时候,也只能嗦咯两声,向上看,让眼泪识相的自己流回去。
痛苦只能憋在心里,自己品味,可晓竹已经尝过无数次了,这次也让安桢再看一看吧。
晓竹:“晓竹所求不多,只想公子您能安安稳稳的,找一个良人嫁了,即使您不喜欢宰相,但你们可以去选一个皇君和大殿下都同意的妻主吗?明知大殿下和三殿下不对付,您还偏偏往三殿下的阵营里钻,即使你最后真的和三殿下在一起,那皇君和大殿下也不会再庇护你了,你真的觉得,凭三殿下对的你喜欢,可以站单枪匹马的在那生存吗?”
晓竹一声冷笑,眼里都是讽刺:“人心叵测,即使三殿下有意要护着你,但秦公子你能斗得过?选择三殿下,您下场会很惨,跟着你的我,也会不得好死。”
积压在心里的话,终于可以说出来,那一瞬间的轻松,旁人无法体会,晓竹说出这番心里话后,终于开心的笑了。
随后想了想,露出无奈的笑容:“算了,公子您有自己的用意,晓竹就不在这里继续唠叨公子了,晓竹不想死,可谁叫晓竹选择了这样一位主子?生生死死,不是晓竹说的算,不过带着这身疤,晓竹是没人敢要了,晓竹这辈子,无论吃苦享福,也只能跟着公子了……”
晓竹的话里无不透露着绝望,晓竹拿起上衣衫,慢慢为自己穿好,期间没有再言语,穿好衣衫的晓竹,和往常一样安静的坐在安桢身边。
期间也不知安桢怎么了,大口喘着粗气,脑袋上也渗出薄薄的汗渍,晓竹拿出手帕,轻柔的为安桢擦汗,擦完汗又把手帕放回衣襟里,继续呆呆的看着他。
夜已经到来,晓竹丝毫没有要睡觉的意思,两只眼睛困的已经睁不开,上上下下不断想要闭合一起,可晓竹就是硬撑着,目光一刻也不离安桢。
晓竹:“这次绝不会,让公子,在我眼皮下出差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