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甘榛入宫玩时向来不带侍女。去往瑞宁宫的路上，梧桐树肆意舒展枝叶，将凉荫铺满了宫道。玲珑从一棵树后绕出，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虞甘榛欣喜雀跃地提起裙摆，朝他跑过去：“玲珑！”
盛夏午后急来雨，四周却是一处宫殿也没有。幸而树盛，只有些许雨滴从枝叶缝隙中落下，还被玲珑的衣袖尽数挡去。远处被太阳晒了许久的石砖被雨一浇，唰的起了层白雾，随即又被雨水压下。
虞甘榛抬起头，看着玲珑撑着衣袖给自己挡雨，忽然钻进他手臂围成的圈里，抱住了他的腰：“玲珑，我好想你啊。”
玲珑不防，被她的劲儿冲的后退一步，一脚踩进了树坑里，后背抵上了树身。他知道福全在路口守着，便也不拒绝她的亲昵：“甘榛小姐……昨日我们才见过。”
“遥遥一面，只会让我更想念你。”
雨已经停了，太阳出来后，地上树上的雨水很快被蒸发，裸露在外的手都能感受到那股蒸腾的热气。
玲珑脸颊微红：“那甘榛小姐为什么……想念我？”
虞甘榛从他怀里抬起头，明亮的眼神让他不敢直视，更不敢去听她即将说的话。他急急阻了她的话：“甘榛小姐！”
明明想知道的是他，他又不让她回答。
“甘榛小姐……快去瑞宁宫吧。耽误久了，会让人起疑。”
“那你呢？”
“玲珑刚从瑞宁宫出来，现在要回东厂了。”
虞甘榛好想去他的东厂看看：“玲珑，我想去你东厂玩。”
玲珑纳闷她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寻常人哪个对东厂不是避如蛇蝎：“东厂不是什么好地方，也没什么好玩的。”
“可那里是玲珑生活、处理公务的地方啊。我想去看看玲珑吃饭睡觉的地方是什么样子的。”见玲珑面露犹疑，虞甘榛故意激他，“是不是玲珑房间太乱了，所以不好意思让我去看？”
“哪有……只是去看我的房间吗？”
“嗯。”她将脸贴在他胸膛蹭了蹭，撒娇：“玲珑~带我去嘛~”
这谁受得住？
别说去东厂了，就是让他把东厂给她都没问题。
“好……那我就在这里等你，待你从瑞宁宫出来，我就带你去东厂。”
“一言为定！”虞甘榛竖起手掌，和他一击掌，眉开眼笑，“玲珑最好了！我马上就回来！”
说完，她就提起裙子朝瑞宁宫飞奔而去了。
玲珑在后面跟个老妈子一样喊：“小姐慢些！莫要摔了！”
虞甘榛很快就跑了回来，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玲珑拿着手帕给她擦汗：“甘榛小姐那么急干什么，玲珑又不会跑了。”
虞甘榛推着他催促道：“我们快些去吧。”
东厂那边福全已经安排好了。一路无人打扰，玲珑问她：“为什么想去我房间看看？
“因为外界都传言，东厂督主玲珑极度贪财，住处金堆玉砌，桌椅床榻都是纯金的，制成被褥的蚕丝比金丝还昂贵。阳光都不能照进去，不然会把人眼睛闪瞎！”
玲珑忍俊不禁：“说的好像他们真的来过一样。”
走到玲珑卧室，虞甘榛失望的啊了一声：“这，这跟平常的房间也没什么区别啊。但你确定，这是卧室？”
朴素的屏风隔开空间，一半处理公务，一半用于休息。除了必要的桌椅就只有书，连装饰的花瓶字画都没有，环境很是压抑。
“你怎么床头还放这么多书？也太用功了吧。”虞甘榛盯着那几本书看，忽然发现这些书都是她送给他的。
玲珑好学，但是宫人是没有读书的权利的。最开始虞甘榛就偷拿虞清桦书架上的书给玲珑看，后来两人关系近了些，玲珑就会主动给虞甘榛书单和银子，让她帮忙从宫外买好给他。
如果没有那些坚果，吃一顿饿一顿的玲珑长不成现在的好样子；如果没有那些书，即使有大好的机会摆在玲珑面前，脑中空空的他也什么都抓不住。
玲珑从枕头下拿出一条木盒递给她：“这个送给甘榛小姐。”
那是一根兰花簪，造型和之前送给她的那一根一样，但做工比那根精细了不知多少。
虞甘榛把玩着银簪：“玲珑的手艺又进步不少了呢。”
玲珑耳根微红：“玲珑会做出最完美的那支，送给甘榛小姐的。”
虞清桦离开后，虞府因为虞归的低气压，气氛很是凝固压抑。就连平时笑嘻嘻的虞甘榛都小心翼翼，生怕哪里又做错事，被虞归抓住小辫子，成了出气筒。
这天她下了学，去自己办的学堂看了几眼，回府晚了半个时辰。她心虚极了，想偷偷溜到自己院里，没走几步就被虞归叫住。
“你去哪了？”
“今天南湖堂有课，我去上课了。”
“上课上到现在？”
虞甘榛搓了搓手：“我有点东西不明白，下了学就跟同窗多讨论了一会儿。”
虞归面无表情：“你也十七了，再和男子混在一处就太不像话了。今后，南湖堂不必再去了。”
“爹爹，夫子还有许多没教呢？《泰政》《山海论》《诗集》……女儿还有好多没学呢。”
“那你就进宫，与玟珠公主一起，跟着宫中女官学习。”
“女官？她们连泰政是什么都不知道。”虞甘榛撇撇嘴，“爹爹您不知道，这次教我们《泰政》的夫子是南湖堂花了大功夫找来的，其对《泰政》的理解是独一份的，我可不能错过这次机会。”
虞归才不管这些：“女孩子家家学什么《泰政》？跟着女官，学学《女诫》就够了。”
“我不要！”虞甘榛撒娇拒绝，“女儿想学好多呢，女官教不会我的。”
“那夫子要是那么厉害，你功课还能次次倒数？”
虞甘榛有些脸红：“那我不是一直在进步吗？就是因为女儿笨，才需要找好老师教啊。”
虞归不跟她多争执，直接命令道：“南湖堂那边我会去帮你说的，以后你就在家好好呆着，多练女红刺绣吧。”
虞甘榛这才发觉，虞归是真的不让她去南湖堂了：“为什么啊爹爹？”
虞归轻飘飘看她一眼，转身走了。
虞甘榛郁闷地回到自己住的院子里，把刚刚的事告诉了自己的贴身侍女寻梅，拉着她问：“寻梅，最近府上有什么异常情况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