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眼眸一凛，问：“你在哪看到的？”
德全表情很是老实巴交，回道：“在纤雨河边那座小亭里。”
“他们是朋友，私下见面很正常。”虽然嘴上这样说，可玲珑的眉头早已经结成疙瘩了。
德全也觉得自己通风报信的做法有些卑劣，闻言连连点头：“是是是，是属下多嘴了。”
玲珑摆摆手，让他下去了。
福全不在，德全要负责的事就多了一倍。他捧着一堆文书来请玲珑盖章，进门就见玲珑正急匆匆往外走。
“督主，您去哪？”
“有事。不准跟来。”
纤雨河边。
虞甘榛面对魏遇乐是有些尴尬的，尤其是他一直忧愁着一张脸不说话。
明明……是他找她出来的，还一直沉默不说话。
虞甘榛也没勇气打破沉默，仔细挑了块扁平的石头，开始打水漂。
石头在水面弹跳两下，沉入水底。
魏遇乐被转移了注意力，好奇地看着虞甘榛打水漂：“我还没见过会打水漂的世家小姐呢。”
虞甘榛嘿嘿一笑，洋洋得意。
“谁教你的？”
虽然虞清桦千叮咛万嘱咐出去千万不要说打水漂是跟他学的，但每次被人问，虞甘榛都会非常骄傲地说，“我哥哥教的！我跟你讲，我哥哥随随便便就能打六七个水漂出来！”
魏遇乐不置可否地哦了一声，随便捡起一块石头，一丢，石块跟只蜻蜓一般，流畅轻盈地点着水面往远处去。
水面上的石块灵巧的跳跃着，岸上的虞甘榛小脑袋一点一点地数着：“一、二、三、四……”她的声调随着数字的增大而上扬，“十、十一、十二……”
虞甘榛手搭在眉弓上，已经看不清楚了。她一脸惊讶又崇拜地看着魏遇乐：“天哪，你这么厉害吗？”
“只是打水漂而已，乡下孩子都很擅长的。”魏遇乐腼腆地笑笑，神情转瞬就又失落了起来：“没有家世，没有财富，怎么算得上厉害？”
魏遇乐还未进京城前，在他所在的地方，就是数一数二名门公子。可是京城贵族如云，才子云集，他真的什么都不算。
“你忘了你还是状元吗？科举三年一次，几十万人参加，你是这几十万人中的第一，这还不算厉害吗？”
“一世努力，又怎么能比得上别人数代的积累？”
这话说的，谁不是白手起家的。
虞甘榛张了张口，还是把这句话咽了回去。含着金汤勺出生的她，似乎根本没有资格说这句话。
气氛又凝固了一些，魏遇乐又丢了一块石头，他转头问虞甘榛：“甘榛，我问你一个问题好吗？”
虞甘榛点点头，表示洗耳恭听。
“虞大人不可能同意你终生不嫁的，如果虞大人真的铁了心逼你嫁人，你会怎么办？”
“那我去出家！”
“如果虞大人以死相逼呢？”
“那我也以死相逼！让我嫁人，旁人不过是嘴皮子动动，我却要一辈子不快乐甚至痛苦，你说这凭什么？我娘亲都说，我是她的宝贝，这辈子任何负担责任都不必承受，只要我活得开心自在就可以了。”
魏遇乐垂眸看着缓缓流淌的河水，又问：“甘榛，你觉得，和我相处起来怎么样？”
“很好啊。你还记得最初我对你的态度吗？我那时真的快要烦死你了，没想到，你会成为我唯一的一个异性朋友。”
“如果……”
魏遇乐以前总是嫌弃虞甘榛胡思乱想、各种如果，今日竟也开始做出一个个假设：“如果，你没有遇到玲珑，我们就像现在这样相处，你最后会和我在一起吗？”
虞甘榛如鲠在喉。
玲珑刚走进，听到这个问题，脚步顿住。侧身藏在树后，静静等待虞甘榛的回答。
虞甘榛的沉默似乎很久，毕竟承载了魏遇乐的期待、暗处玲珑的等待；又好像很短，短到几个眨眼间，虞甘榛就做出了回答：“没有这种如果，魏遇乐，我没办法回答你。”
“没办法回答，就是可能不会。”魏遇乐眼眶微微湿润，“甘榛，未来你一定会被逼婚，与其嫁给一个陌生人，被他拘束着，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我？”
怎么说着说着，又回到这里了？
虞甘榛着实苦恼：“你不是知道我喜欢玲珑吗？”
魏遇乐脱口而出：“我可以和他和平共处！”
虞甘榛瞠目结舌地看着魏遇乐：“什、什么？”
魏遇乐将口腔内的软肉都咬出血了，血气和痛楚让他冷静了下来，他郑重其事地又重复了一遍：“我说，我能够和他共处。我们成亲，你和他如何我都能接受。这样，你不用被逼婚，你们的事也更不容易被发现了。”
别说虞甘榛懵了，就连见多识广的玲珑都愣住了。
虞甘榛在不敢相信的同时，还有些生气：“你在说什么？魏遇乐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把我和玲珑当作什么，又把自己当做什么了？你别胡闹了，我不值得你为我多耗费一点心思。你会遇上更好、更适合你的女子，你没必要趟我这趟浑水。”
“我不是心血来潮，更没有胡闹。”魏遇乐冲动地握住了虞甘榛的手，“我尝试过放下你，可是我做不到啊。你那么离经叛道，可我还是喜欢你……你说你除了玲珑谁也不愿嫁，我又何尝不是？我这一生，不愿娶除了你之外的任何人。我想和你成亲，想陪你走过余生，哪怕我只能拥有很少很少的一部分……甘榛，你成全我，好吗？”
虞甘榛挣开了他的手，越发觉得歉疚：“魏遇乐，你不要再说了。”
“甘榛！你明明知道这样对我们每个人，都是最好的安排。我给你时间，你可以去找玲珑，征求他的意见。”魏遇乐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我等你答复。”
玲珑立在树后，看着陷入沉默的虞甘榛，表情飘渺如云丝。
他知道，魏遇乐所提议的，的确是他们三人最好的结果。
如果虞甘榛来问他，权衡利弊之下，他一定会同意。
可是……
他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指甲深深陷入皮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