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能让潘慈参加今年汉云国的科举考试，姚照亲自帮他入了汉云国紫荆城的户籍，还送他一处宅子，供他居住。
“户籍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十二月乡试前一定能下来。如果这处宅子你住的不舒服，尽管告诉我，本殿下再给你换。”
虞甘榛一听考试的事，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
汉云国的女子也能参加科举，也能入朝做官……她也想试试。
姚照顺着潘慈的视线看过去，看到坐在树下亭中发愣的虞甘榛，轻笑一声：“你可别夜夜笙歌，耽误正事。”姚照转着折扇，皮笑肉不笑：“潘慈，若你达不到本殿下给你定的目标，本殿下不杀你，却不敢保证旁人的性命。”
姚照拍拍潘慈的肩膀，提步离开了。
这宅子后院种了许多金雨树，一棵连着一棵，隔绝炎热的阳光和墙外的噪音。
两人对着一池清水沉默了许久，潘慈先打破了宁静：“要给你也提前入汉云户籍吗？”
“我才不像你，巴不得早点跟天宁国彻底脱离关系！”虞甘榛丢下手中枝叶，转头离开。
第二天，潘慈告诉她，姚照已经派人去处理她户籍的事了。
虞甘榛骂他自作聪明、多管闲事，回去房间就开始翻自己的行李，找不到东西了就喊德全：“德全！德全！我那箱书呢？”
德全现在唯一的工作就是照顾她，听到虞甘榛喊，匆匆跑过来：“书？小姐，您忘了咱们有几箱行李掉进河里了？您的书箱，就在其中”
“什么！？我怎么不知道！？”
德全脚尖踢了踢门槛，讪笑道：“怕您尥蹶子不走了，就没敢告诉您。公子说，到了汉云国给您补上新的后，再告诉您。”
虞甘榛承受不住这晴天霹雳，捂着心口往椅子上坐：“这哪是买新的就能解决的事？我的书……上面全都是自己的心得笔记。”
德全当时也是这么跟潘慈说的，然后潘慈说：“她那心得，不要也罢。”
这话可不敢跟她说，德全只能暗自偷笑：“走吧小姐，德全陪您买书去。”
虞甘榛白了他一眼：“你有钱吗就去买书？”
“公子哪能在钱上让您为难？”德全从怀里取出一张纸，“这上面，都是公子给您列的书单，公子说，您把这些看透就可以了。公子还帮您找了一处私塾，里面全都是今年参加科举的各家小姐，您可以跟着她们一起读书。”
虞甘榛听这里，瞬间恢复了元气，噌地站起来往外走：“走！”
之后，虞甘榛每天早上起床就去私塾听课，德全就抱着书箱跟着她。每次都能在路边看到潘慈在浇花。第五次擦肩而过时，虞甘榛停下脚步阴阳怪气道：“你要浇就换着浇，这朵倒霉花，根都泡烂了！”
潘慈低头一看，发现这花的确离死不远了。
虞甘榛冷哼一声，走了。出了大门，她又开始编排潘慈：“看他那天天游手好闲的样子，铁定连乡试都过不了！”
汉云国女子科举建立的时间并不算很长，条件限制也很多，能参加和愿意参加的女子很少，但是每个坐在私塾里的人都真的想通过科举给自己创造另一番人生光景，改变自己只能相夫教子的命运。
虞甘榛去的第一天就被那里的气氛感染了，她性子也讨喜，很快就和姑娘们打成一片。慢慢地都不让德全去送了，每天在橡树街尽头和自己的小姐妹们碰头，一起去书堂。
德全很伤心，福全伺候潘慈不让他插手，他只能一日日坐在大门口，等虞甘榛下学回来。
下课闲聊时，对紫荆城风俗文化知之甚少的虞甘榛总是插不进去话。
有人问她：“甘榛，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虞甘榛一愣，略有些慌张地解释道：“我一直住在乡下老家，没来过紫荆城，这次也是为了考试才回来的。
一个叫车赞的女孩子替她解围：“没关系啊，等咱们考试完，我带你游遍紫荆城大小街巷，包你半月成为紫荆人！”
虞甘榛很是感激，下一秒，她就在心里唾弃自己的行为和想法。
她竟然害怕别人知道她是天宁国人，还在一瞬间很期待融入这里。
这天虞甘榛回去一直闷闷不乐的，晚饭也没吃，把自己一个人锁在屋里。
德全很担心她，跑去问潘慈该怎么办。
潘慈正在看书，听到他的形容，淡淡道：“日常矫情而已。你去开导开导她吧。”
德全觉得潘慈八成是认错人了：“公子，属下是德全，不是福全。”
潘慈抬眸扫他一眼，无奈摇头：“你就去跟她说，有多大能耐，操多大心。对国家的拥护和敬畏固然重要，但是旧国已亡，天宁幸存的所有人努力过好自己的人生才是最重要的。过于沉缅过去，郁结于心，都是不可取的。”
德全一听，嘟囔道：“小姐一定能听出这是您教德全的，您为什么不自己去？”
潘慈瞪他：“快去！”
德全就站在窗户外，把潘慈的话一字不拉地转述给虞甘榛。
虞甘榛听完，安静了许久，打开门拿过德全手里的饭盒，吃完晚饭后继续用功温书了。
德全进来收拾碗筷，忽然听虞甘榛说：“德全，我想参加科举不是想入朝为官，而是想看看自己读书十多年，究竟是什么水平。”
“嗯，德全知道了。”
“我知道玲珑他是为了我才为姚照所用，可是我哥哥毕竟是死在汉云国手里，我就是心里过不去那个坎。”
她心里，何止这一个坎儿。
她理解潘慈曾经为了生存用一些不入流的手段交换利益，但是为什么那人偏偏是她的亲小姨。
“那公子怎么做，您才能过去心里的坎儿呢？”
虞甘榛沉默许久，道：“我太累了，我不想过去了。”
月夜，竹影横斜，潘慈走在漆黑的小路上，路两边皆是欢脱的虫鸣。他脑海中不断重复着虞甘榛的那句话，驻足于清池边，心痛如刀绞。
忽然有一嬉笑男声传来：“小玲珑，你想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