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同过房没？”
这句话刚问出口，虞甘榛胃里就翻江倒海，伏在桌边干呕起来。
她真的无法想象，他的怀抱他的唇甚至他的整个身体都为了其他的女人热烈过疯狂过，而那个女人竟然就是她的亲小姨！
强装冷静的外壳瞬间破碎，虞甘榛崩溃地哭了：“玲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哥哥的灵堂就在不到百米的地方，你却在那里与我小姨私会。我哥哥对你不薄啊！你就算再情难自已，为何不能走的稍微远一些？至少不要让我看到……
你既然和我小姨相爱着纠缠着，当初又为什么要接受我对你的喜欢……你毁了我的爱情，为什么连我那么宝贵的亲情也不放过？玲珑……你让我以后怎么面对我的亲小姨……你说啊！”
玲珑上前握住她的肩膀：“我厌恶她憎恨她，我怎么可能会爱她？”
“那你为何……”虞甘榛想到了那一种可能，甩开了他的手，“你别碰我！”
她眼里的嫌恶如一把利剑，在玲珑心上留下窟窿，冷风呼呼地往里灌。玲珑气急，禁锢她手臂的手劲儿大了些：“你想到哪了？你以为，是我为了权力然后引诱她，对吗？”
忽然间，两人竟换了角色，他成了逼问的人：“说啊，甘榛小姐，你就是这么认为的，对吗？”
虞甘榛避无可避，一咬牙将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不然呢！？”
不然呢？
对，不然呢？
玲珑放开了她，苦笑着后退几步：“对啊，不然呢。原来在甘榛小姐心里，玲珑就是这么肮脏下作的一个人呐……东方丹阳说得对，没有人会相信我是被强迫被威胁的那个人，因为她是女人，我是男人，更因为她是皇后我是太监！
虞公子对我好，我不知道吗？若不是他同意我做他的伴读，我哪来的机会继续接受教育？你觉得我在虞公子葬礼时与人私会无耻下贱，那我在自己恩人的灵堂后面被厌恶的人戏弄侮辱就不痛苦了吗？”
玲珑闭了闭眼，努力用最平静的语气讲述那件事：“甘榛小姐，那年我还只是个无权无势的小太监，面对一国皇后的威胁，除了死再无反抗的办法。也许你会觉得，一个人就应该宁死也要保全自己的尊严，可是玲珑不想死啊！潘家被满门抄斩，就算我是个废人、潘家也已经绝后，我不想就这么死去……我是潘家唯一一个活下来的人啊！”
他的生，是忍辱负重，却也背负着几百个人的人生，不能那么轻易地死去。
玲珑单膝跪在她面前，仰着脸，眼神脆弱如琉璃：“甘榛小姐……你会相信玲珑说的话吗？”
虞甘榛猛地站起身，踢翻了凳子，后退几步远离他：“玲珑……承认你错了就那么难吗？”
玲珑手腕撑着额头愣了许久，缓缓站直身子：“我原以为，就算全天下都认为我说的是无稽之谈，你也会相信我的……”他的表情越变越冷漠又坚硬，声色俱厉：“我没做错什么……我这短短二十年，没做错过任何事！”
玲珑浑身的力气似乎都随着那一瞬间的怒气消退掉，如潮水般，不可挽留。他的身体晃了晃，慢慢转过身往外走：“也许，也是有错的……我应该早早接受自己无望的人生，而不是还期待着你。”
虞甘榛看着他的背影，泪水夺眶而出。
玲珑回去便大病不起，东方丹阳一面封锁了玲珑重病的消息，一面暗中打通关系，准备在国破之前带着玲珑离开天宁国。
汉云军势如破竹，尤其是从地势更为险要、复杂的北边攻打的姚照，有如神助，很快便打到竹溪城下。
竹溪城一破，天宁京城就如囊中物，探手可取。
姚泽心急如焚，但是南方的骨头似乎一根比一根难啃，他就算急的嘴上长泡，也无法让自己的军队长出翅膀飞到京城。一气之下，又屠了一城。
玲珑于高烧中缓缓苏醒，下了玉蜂廷的最高命令：“玉蜂廷，尽快沉睡，保存实力，等待唤醒。”
魏遇乐看着从竹溪城发来的一封封急报，坐立难安：“南方情况也不乐观，一旦分出兵力支援北方，南部防线就会一溃千里！”
等于说，京城迟早会被攻入，区别在究竟是姚泽还是姚照先打进来而已。
魏遇乐愁的长出了白头发：“玲珑，你到哪里去了！”
六月十三日，竹溪城破，姚照大军蝗虫般涌到京城外。皇室和贵族早已携金银而逃，只有一小部分文人笨拙的拿着刀剑，陪同卫城军，保护着天宁国最后的骨气和尊严。
不消半日，京城破，魏遇乐从高高的城墙坠下，连同天宁国一起死去。
姚照志得意满地握着天宁国的心脏，或者说握着自己王者霸业的第一块基石，给汉云国寄去报喜的信。
姚泽一气之下丢下汉云大军自己回去汉云国了，汉云皇帝姚晚山龙颜大悦，下旨令姚照全权负责汉云新国土的早期建设。
姚照发了公告，原天宁官员自愿投诚助他重建秩序者，未来可做城主乃至进入汉云朝堂。
虞归闻讯，用银子打点人确定了消息千真万确，带着一家老小赶回了故都。
虞甘榛走在混乱的古都里，往日繁华的街道上空无一人。虽然姚照努力展现出自己温和的一面，但是旧都百姓依旧战战兢兢，不敢出来。
无意间，走到了那家她和魏遇乐常去的馄饨摊。小摊内桌椅东倒西歪，已落了一层尘土。她扶起一只板凳，慢慢坐下，看着一片死寂的街道，泪如雨下。
魏府一家三口皆殉国。
她的父亲却在亡国前抱着金银珠宝逃跑，又在有做汉云国朝官希望时，眼巴巴地回来。
她无法接受这样的父亲，却没有勇气拔剑自刎，以血祭国。
如果，魏遇乐还在的话，应该，会很看不起她的吧。
连她都很看不起自己呢。
还有玲珑……
他又逃到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