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慈已经做好了被灌醉的心理准备了,去到曲河,迎面走来的同窗告诉他只有他找了让人信服的名花。
潘慈纳闷道:“什么?”
“什么什么,青鸾花庄刚把花送过来了。”那人拍了他一下,把他往船上推,“快上船去吧,记得,三层不是咱们的,别上去。”
身边人声太杂,潘慈没听清最后一句,也不想在船口堵路,没有再问。
三层的巨大游船,新科进士们在一层二层纵情欢乐。每一年金榜前三和没找到花的探花使,都是被重点关照的灌酒对象。潘慈见势头不对,立刻找借口离场,他寻思在哪儿找一处僻静地呆一会儿,见通往第三层的楼梯口没人把守,便往上走去。
三层是露天的花台,上面铺设泥土,种满了高高低低的鲜花,低矮的花朵匍匐在脚边,一人高的花树伸展着枝叶,分割着光源和视线。河水湿润的气息混合着百花香,似乎有一种奇怪的糜烂感觉。
顺着鹅卵石铺成的小路,绕过一树又一树娇花,潘慈停住了。
有女人的呻吟。
星河之下,欢腾之上,百花丛中,男女在氤氲的彩光与花香中,颠鸾倒凤。
倒是会玩。
潘慈会心一笑,离开的脚步猛然顿住。
这声音……如此耳熟。
他凝神听了一会儿,贴着花墙和船身之间的缝隙往声源处靠近。
百花深处是一张垂着偏偏白纱的床,床上两具赤裸的身体交缠着,女人翻身上来,一张艳光四射的脸刚露出来,便被男人索吻的侧脸挡去一半。
东方丹阳,姚照。
不,还有一个人。
潘慈立在爬满藤萝的柱子之后,从他这个角度只能看到第三个人纤细白皙的两条腿,认不出究竟是谁。
他忽然想到下午交合的那两匹马,只觉得恶心。
沉浸在迷情中的东方丹阳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睁开眼望了过来。
四目相对,她死死盯着潘慈,忽然勾起一抹微笑,启唇,无声道:我们这样,都是拜你所赐。
我们?她和谁?
姚照感觉到东方丹阳的异样,见她盯着一个地方看,正欲转头,被她捧住脸。
“你在看什么?”
东方丹阳亲亲他眼睛:“花开得很好。”
姚照很得意,力气也大了些:“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喜欢在这里……”
污言秽语不断地灌入潘慈耳朵,他背靠着花柱,等待离开的时机。
“这的花再美,也抵不过你一分……丹阳,我阅女无数,从未见过似你这般万种风情之人……陈濛他根本不配拥有你。”
东方丹阳声音细碎娇软,哀怨道:“殿下这么喜欢我,不还是要把我送人。”
“我也舍不得……我一想到那老头也会这样对你,我就心如刀割。可是,丹阳,如果我不这样做,那妖妇一天霸着姚晚山的床和心,我就一天翻不了身。”姚照情真意切,几乎要落下泪来了,“丹阳,委屈你一段时间。等我登上皇位,定会把你纳入后宫,一世恩宠。”
她很稀罕入谁的后宫吗?
不过是从一个火坑,跳进另一个火坑。
东方丹阳眼中含泪,看着那根花柱,知道他还在后面,故意说:“那我入宫后,能见到甘榛吗?”
“当然能。你若能得宠,别说想见虞甘榛了,就是让她留在你身边陪你,都没问题。”
走着瞧吧,玲珑。
她现在所受的一切,都要千倍万倍地还回去!
潘慈静悄悄地原路返回,面上难掩怒气。
这个疯女人究竟要做什么!?
他立在二层船边沉思,有一朵花轻轻砸在他身上:“喂,你在想什么呢?”
花落在掌心,潘慈看着邵蕴秀,淡淡道:“没什么。”
邵蕴秀很大胆地盯着他看,有些骄纵地问:“我给了你名花,让你免于惩罚,你难道不该谢谢我吗?”
潘慈将手里的话丢尽河里,已经想离开了,语气敷衍得很:“谢谢。”
“潘慈,你还能再没诚意一些吗?”邵蕴秀拦住他,还要给自己的小母马讨一个说法,“你说,下午那匹流氓马是谁的?我要去找他算账!”
潘慈也很无语:“这种事发生了就发生了,动物之间有什么伦理道德,你一直揪着不放,就不觉得害臊吗?要不我在送你一匹好马,或者你说,要多少补偿?”
“我为什么要害臊?这种事是换一匹马或者赔点钱就能解决的吗?你搞清楚,是你的马玷污了我的马!我的香香是受害者,我为什么不能为她讨回公道?”
胡搅蛮缠,无理取闹。
潘慈加快脚步往船下走,一路上都有人跟身后紧追着他不放的女子打招呼:“呦,这不是镇国将军府的死丫头吗?你不在你的花庄里施肥浇水,跑来这里干什么?难不成你的笨蛋哥哥今年终于考上了?”
“你才笨蛋呢!你全家都笨蛋!”邵蕴秀不甘示弱地骂回去,“你得瑟什么啊,你是探花还是榜眼还是状元?考了五年才溜着边考上进士,你有什么好得意的。”
“嘿!死丫头就是死丫头,嘴损的很!”
邵蕴秀一路跟着潘慈,让他给自己一个说法,不知道的还以为潘慈对她做了什么一样。
忽然,潘慈脚步停下,身后的女子不防,撞上他后背,捂着鼻子直喊疼。
潘慈看着路边的年糕摊,道:“老板,一份年糕,多放酱和紫菜,辣椒一会儿我来洒。”
邵蕴秀闻言,不叽叽喳喳了,心中暗喜。
这小子,还是有觉悟的嘛。
年糕已经炒好了,潘慈拿起装辣椒粉的竹筒,闻了闻,对辣度有了大概的把握后,开始小心翼翼地往年糕上洒。
邵蕴秀看着侧脸恬静的潘慈,心里小声尖叫着,怎么会有人能长得这么好看?
天哪天哪,还是探花郎,这么温柔成熟稳重,会细心地亲手撒辣椒。
摊主将年糕装好递给潘慈,他接过,放下几枚铜钱,看也不看邵蕴秀,提着年糕走了。
邵蕴秀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远地年糕,笑容僵硬在脸上。
敢情这年糕不是送给她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