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慈回到宅子里，虞甘榛正坐在正堂前面的院子里做陶艺。她在在紫荆城认识的那个朋友家里是做陶瓷生意的，科考结束后，双双落榜的两人闲来无事，就跟着做陶塑的师傅学做一些小玩具。
德全在虞甘榛身边赶虫子，见他回来，行个礼，退到屋檐下了。
“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她本来想过一会儿和德全去接他呢，见他还挺清醒的，有些疑惑，“他们没有灌你酒？”
“青鸾花庄最后把花借给我了。”潘慈将手里提着的年糕递出去，“我给你带了炒年糕，趁热吃吧，陶塑一会再做吧。”
虞甘榛两手泥：“我好不容易弄好的泥，一会儿就硬了。”
“可年糕也会凉的……”潘慈手指曲起，挠挠掌心，“要不，我喂你吃。”
见她低着头，没有同意也没有反对，潘慈嘴角微微上扬，脚尖把另一只小板凳勾过来坐下，打开年糕袋子，用竹签扎起一个，慢慢往她嘴边递。
裹满红色酱汁的年糕散发着酸酸甜甜的香味，虞甘榛垂眸看着年糕咽了咽口水，想着跟他过不去可以但不能跟美食过不去啊。心思一定，她张开嘴，吃了进去。
潘慈坐在小板凳上，两条大长腿乖巧的曲着，年糕袋放在膝盖上。他探着头看她的表情：“会不会很辣？”
虞甘榛很满意：“这师傅手艺不错，放的辣椒量对我来说刚刚好。”
潘慈闻言，心满意足地笑了，又扎了一根喂给她，有些好奇地问：“你做的是什么？”
“捏个德全。”
德全一听一看，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厥过去，泪水只能哗哗的往心里流。
潘慈看着虞甘榛手下那一团连个人形都看不出来的东西，一时不知道是该吃醋还是该同情德全。
哎，算了，还是认清形势、摆正地位，别老吃醋小心眼了。
不过，她第一次做出来的肯定难看，让德全给她练练手也不错。
一袋年糕喂完，泥巴也干硬了，虞甘榛今日的艺术创造到此结束。德全端来清水，供虞甘榛洗手。潘慈欣慰地看着这主慈仆忠的场面，想起他在曲水游船三层的所见所闻。
东方丹阳。
她到底想干什么。
潘慈不敢想象如果虞甘榛知道自己的亲小姨是如此淫荡时，会如何失望伤心。
而这个变数的存在，让从来无计划不行动的潘慈很没有安全感。
潘慈抱着双臂，手指轻点手肘。
也许，该除掉她了。
“我不建议你这么做。”禄全听了潘慈的想法，直摇头，“先不说刺杀东方丹阳这事能不能顺利进行，又会不会被姚照或者虞小姐怀疑。就从东方丹阳活着对我们的利害程度分析，她暂时还不能死。”
潘慈是个乐于听取属下意见的领袖：“说来听听。”
禄全清清嗓子：“如果东方丹阳能够取得老皇帝的宠爱，苏妃地位势必会被撼动，姚泽自己又是脾气暴躁、没有威望之人，他的太子地位定会摇摇欲坠，至少不会让他坐的如现在这般安稳。你现在毕竟还是姚照的人，姚照的力量越大，姚泽就越不敢暴露你的真实身份。”
潘慈看着清水池里月亮的倒影：“那如果她得不到老皇帝的宠爱呢？”
“那苏妃自己就会收拾了她。姚照也不会放着她这么个不安分的女人不管的。总的来说，我理解你想杀东方丹阳的心，但是她于我们还有用处，就算无用也犯不着我们动手。”
潘慈点了点头，觉得他的分析很有道理。又想到下午的事，冷哼一声：“你为何事先不提醒我，那青鸾花庄的庄主是女子，还是镇国将军的女儿？”
禄全咽了咽口水，决定装傻：“你不是去寻访名花的吗？我只要告诉你哪有花，如何得到就好了，为什么要告诉你花主性别，又是谁家的女儿？”
潘慈捡了块石头，抛进清水池里，警告他说实话：“少装蒜，你有多少花花肠子，我能不知道？”
禄全眼看瞒不下去了，才不慌不忙地解释道：“那不是想着，你不知道对方真实身份，才能展现出更自然真实的状态嘛。”
“我为什么要展示这个？”
“潘慈，镇国将军只有一儿一女，儿子又是个不成器的，单凭女儿难担家业。未来邵将军势必要找一个才华手段兼备的女婿。你想在汉云国站稳脚跟，单靠姚照这个浑身都是心眼的人，可不够。”
潘慈无奈叹息：“禄全，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我是什么身子？”
禄全不以为意：“如果一个女人倾心于你，根本不在乎你哪里有残疾。你以为我想把邵蕴秀引给你？镇国将军手握重权，他的宝贝女儿，紫荆城的公子少爷们，那个不惦记？若不是这小姐只喜欢丑的，而我又是这么的风华绝代，我就自己上了。”
潘慈想到了虞甘榛曾经对他的掏心掏肺，又想到如今他们尴尬的关系，心里又甜又苦：“我心里已有爱人。”
“不影响啊，邵蕴秀做正室，虞小姐做侧室。权势爱人两不误。”
潘慈摇摇头，下了结论：“你真是胡言乱语。别说让甘榛小姐做妾，我这一生只想娶她一人。”
禄全扣扣耳朵，不敢相信：“你不想再回高位吗？”
“想，但我不想通过这种方式。”
清水池被夜风吹起涟漪，水中月影皱了脸庞。
“我从来都不愿意用这种方式来换取权力。当年若不是东方丹阳把我逼得除了夺权反抗再无路可走，我不介意做一辈子的小太监。”
一直无权无势，也就不会有胆对虞甘榛生出妄念。
禄全只当他被色迷了心窍：“潘慈啊潘慈，你能甘心做一辈子小太监？说出这种滑天下之大稽的话，也不怕走路摔倒磕掉大牙？脑子里进巴豆了，屁话连天的。”
潘慈火冒三丈：“滚蛋！”
“滚就滚！”禄全一甩袖子，用最凶的语气说最怂的话，离开前还不忘提醒他一句，“暂时别动东方丹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