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甘榛接过德全手中的冰雪生肌膏,递给他:“配合着伤药用吧,能够不留疤痕的。”
潘慈摇头:“这种好东西还是甘榛小姐自己留着用吧,我不怕留疤的。”
“让你拿着你就拿着!”虞甘榛将药膏塞给他,转头回房了。
晚饭后,两人又遇到了,虞甘榛问他:“给你的药膏,你涂了吗?”
潘慈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那不算很深的伤口已经在伤药的作用下结痂了。
虞甘榛拍下他的手:“别用手摸。”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肯定没用,虞甘榛恨铁不成钢,“药膏在哪?”
“在德全那儿。”
虞甘榛瞪大眼睛:“为什么在他那儿!?”
潘慈被她要吃人的样子吓到,声音弱了些:“想让他过几天……直接还给您。”
“好你个玲珑,阳奉阴违的本事都用到我身上了,是吗?”虞甘榛丢下一句话,气呼呼地走了,“老实回自己房间等我!”
虞甘榛把生肌膏拿回来,便去了潘慈房间:“我看着你涂。”
不是潘慈不怕留疤,但是他实在不喜欢脸上涂着油腻腻的药膏。他看虞甘榛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无可奈何地去洗手了。
虞甘榛站在他身旁看着他涂药,没好气地问他:“你涂的那么少,能有效果吗?”虞甘榛夺过药膏,让他坐下,亲手给他上药。
柔软的指腹触碰到硬硬的血痂,浅浅的痛楚一点点磨平他心中的抗拒。
虞甘榛细细地将药膏涂好,声音温柔了些,提醒他:“睡觉前就不要洗脸了,让皮肤有充足时间吸收药膏。明天白天你要去翰林院,不方便涂,晚上回来一定要记得涂知道吗?”
“可能会记不住。”潘慈抬起脸,目光温顺又安静地看着虞甘榛,“能麻烦甘榛小姐到时候过来提醒我一下吗?”
在他这样的眼神注视下,没人能说出拒绝的话,虞甘榛咬着下唇,点了点头。
潘慈满意了:“会因为一道小伤口一次次关心嘱咐我的人,除了娘亲,也只有甘榛小姐您了。”
虞甘榛声音低低的:“我才没关心你呢……我就是觉得,你本来就不招人喜欢,再破了相,就更没人喜欢了。不跟你说了,我走了。”
潘慈目送虞甘榛离开,算了算时间,一个人悠闲地往清水池而去。
禄全已经等在竹林里了,潘慈今天兴致很好,捡了几颗石子,坐在大石块上,一颗一颗往水池里丢。
他一边丢,一边说:“姚晚山子嗣不少,但是夭折的夭折,早逝的早逝,现如今也只有五个儿子,有继任大统之才的,不过三个。其中五皇子姚端,因为不满姚晚山对自己离世母妃的不公,与其大闹几场,然后被赶去了滇城,再无登基可能。
三皇子姚照因为母妃出身卑贱,用了下作的手段才爬上龙床,还诞下龙子,简直是祖坟冒青烟。但是就是因为姚照母妃的出身和心机,姚晚山很厌恶轻视他们两个,自然不会把龙位传给姚照。
大皇子姚泽,母妃是金司府府长大人爱女,正值圣宠,自己也稳坐太子之位。姚照送东方丹阳入宫,以为东方丹阳吹吹枕边风就可以让姚晚山厌烦苏妃和姚泽,却不知道出身早已经将他按死在坑底,他再扑腾也只是个跳梁小丑。汉云国下一任皇帝,已经确定了。”
禄全扣扣耳朵:“我在天宁国四年了,这些东西我能不知道?我冒着大风险过来找你,是听你卖弄这人尽皆知的消息的吗?”
潘慈深呼吸,让自己淡定:“既然你什么都知道,那帮我解释一下,为什么姚泽都当上太子了,为什么他母亲还只是个妃子?”
禄全把话抛了回来:“姚泽他都是太子了,还在乎自己母亲只是四妃之一?”
潘慈淡淡道:“你只看到了第一层。”
“那一共有几层?”
“姚晚山他是汉云国的君主。虽然老了又色令智昏,但他曾经能在夺嫡大战中胜出,之后将汉云国经营的蒸蒸日上,又怎会是能轻易便被人用美色拿捏住的人?”
禄全哎呦一声:“你到底有什么想法,别绕来绕去了行吗?”
潘慈不打算把自己过于疯狂的猜想告诉禄全,只是道:“禄全,帮我查一个人吧。”
“一个画家,号东风君,画作曾在鄱湖周边盛行。查查他……究竟是什么身份。”
皇宫,御书房。
潘慈给姚晚山读折子,然后姚晚山口述,他提笔批复。偶尔,姚晚山还会询问一下他的看法。潘慈不假思索,说出的话却条理清晰、有理有据,有的见解让姚晚山都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天宁国连太监都这么有才,怎么就跟纸糊的一样,一吹就倒呢?”
潘慈摇头苦笑,也只有太监有才了。
“潘慈,汉云灭了天宁,让你这个呼风唤雨的大督主成了个小翰林,你不恨汉云国吗?”
“胜王败寇,有什么资格去恨呢?”潘慈提着朱砂笔写着批复,“汉云国制度先进数倍于天宁,这对天宁国百姓来说是好事。而且,我能借此恢复自由身,还参加科考成了探花,感激涕零四个字都不足以表达我的心情。”
姚晚山点点头:“英雄不问出身,这一点,照儿做的确实很好。”他看着又是不置可否的样子,不由问,“你不这样认为吗?”
“没有,只是潘慈位卑,不配评价三殿下。”
姚晚山似笑非笑:“我看你不是不敢评价,是对他心有怨恨吧。”
潘慈一听,手里朱砂笔落在桌面上,他迅速跪下:“三殿下对臣有再造之恩,臣怎敢怨恨他!”
姚晚山让潘慈起来,笑呵呵地说:“跟你开个玩笑,看把你吓的。折子就批到这里吧,你回翰林院去吧。”
潘慈点点头,告退了。
姚晚山目送潘慈离开,然后拿起奏折,看着上面的蝇头小楷,喃喃自语:“怎敢怨恨?哈哈哈,怎敢怨恨……”